白千里被内宫门前哀伤的氛围感染,也不知不觉的跟着掉眼泪。
看到在莫岣即将走到门口,她才陡然察觉到不对劲,高声道,“黎王和襄王还没到!”
莫岣尚且没说什么,与莫岣并排而立的清河郡王脸上已经浮现怒色,“他们为什么还没到?”
混在宗室人群中的诚安县主转了下眼珠,故意找茬,“难不成金吾卫偏心,只通知了嘉王?”
金吾卫左将军目光精准的定在诚安县主身上,“我们是同时通知诸王,请诚安县主慎言!”
诚安县主做出惊讶的模样,难以置信的看向左右,被身侧的人推了下,才满脸赧然的对莫岣福礼,“是我的不是,请大将军见谅。”
她故意说出这番话,为黎王和襄王不平是假,想要在勋贵和朝臣心中留下黎王和襄王不敬大行皇帝的印象才是目的。
只要有心人肯努力,黎王和襄王就难以摆脱这项罪名。
清河郡王叹了口气,垂目道,“诚安心直口快,大将军莫要怪罪。我们且等等黎王和襄王。”
莫岣冷漠的摇头,“无碍。”
始终沉默不语的勋贵和朝臣们默默交换眼神。
难道宗室打算支持嘉王?
否则清河郡王之能,肯定有办法帮黎王和襄王找到合适的借口。
就算清河郡王没为黎王和襄王找借口,只要别一句话将这件事揭过去,给其他人继续议论这件事的空间,都不会让支持黎王和襄王的人如现在这般,仿佛哑巴吃了黄连似的难受。
半晌后,有朝臣忍受不了支持的皇子被泼脏水,故意重新提起刚才的话题,“黎王和襄王也许是遇到意外才会耽搁,大将军不如派人去催?”
“给圣人戴孝哭灵还要催?”清河郡王世子目光锐利的瞪向说话的朝臣。
做了出头鸟的朝臣生怕一句话没说好,非但没有扭转诚安县主的话给众人带来的印象,反而让黎王脑门上若隐若现的‘不孝’二字更深刻,立刻深深的低下头。
见没人再开口,清河郡王世子看向宗室的人,“来两个人扶着临渊,别劳累大将军。”
同时有四五个人迈动脚步,这几个人面面相觑后,只有两个人走向嘉王。
他们都不是早就决定支持嘉王,而是从诚安县主和清河郡王的反应中揣测清河郡王的意思。
诚安县主按住怦怦跳的心脏,抬脚走向仍旧跪在内宫前的德妃和苏嫔。
她为了平南侯的爵位嫁给平南侯长子,婚后公公和继婆婆却给平南侯嫡幼子求娶崔氏良妃的亲妹妹,想要将爵位传给幼子。
要不是有清河郡王世子阻止,如今平南侯的爵位已经落在幼子身上。
诚安县主刚才出声,主要是想给襄王找茬,对黎王只是顺带,并没有希望某个人能继承皇位的意思。
但她无条件随清河郡王府冲。
只要王叔和王兄有决断,她绝无二话!
诚安县主走向德妃和苏嫔后,又有数名宗室女眷去安慰德妃和苏嫔。
一时之间,宗室的态度已经清晰的呈现给勋贵和朝堂。
位于朝臣之首的太师眼中闪过轻蔑。
所谓宗室不过是占着祖上荣光苟延残喘,在他眼中还不如借着良妃的光,重新拉起世家大旗的崔氏。
就算是清河郡王本人,除了只能管宗室的宗人府,还有什么?
先到达内宫门前的人是崔嫔和襄王,相比发髻凌乱的德妃、苏嫔和刚在松年的伺候下重新束发却仍旧穿着破烂衣袍的嘉王,崔嫔和襄王显的体面的多。
崔嫔穿着宽大的白麻长袍,整齐的发髻上只有根白玉簪,不停有泪水沿着脸颊落下,很有未亡人的体面。
襄王穿着与崔嫔差不多的白衣,带着与崔嫔头上差不多的白玉簪,脸上是与崔嫔差不多的哀伤,就连眼眶红肿的程度都与崔嫔差不多。
如此多的差不多再配上襄王和崔嫔差不多的年纪……不像是母子来奔丧,反而像是襄王携王妃来奔丧。
已经借良妃的光加封太保的崔氏家主感受到周围人越来越怪异的目光,脸色铁青的转过头。
蠢货!
直到看见皇后和黎王,崔太保的脸色才缓和下来,他头一次觉得金吾卫掌控整个行宫也不错。
他没办法给崔嫔和襄王报信,蒋太师也没办法给皇后和黎王报信。
皇后也穿着白衣,袖口和领边皆有繁复的云纹,头上佩戴全套的白玉头面,显得格外威严。
依她的身份,这样装扮当然没有问题,但对比狼狈的苏氏姐妹和素净的崔嫔,就有些……微妙。
皇后看到蒋太师的脸色,就知道自己做错了。
她神色如常的走上台阶,对着莫岣和清河郡王点头后,转身面朝宗室、勋贵和朝臣。尚未开口,泪先落下,“本宫惊闻噩耗昏厥过去,劳烦诸位久等。”
众人齐声道,“请皇后娘娘节哀顺变。”
“怎么可能……”皇后昂头止住眼泪和情绪,沉声道,“请大将军和中书令为我等引路,莫要让圣人等急了。”
焱光帝仍旧躺在寝殿龙床上。
除了莫岣和白千里,只有三位亲王和前来的嫔妃,各十名宗室、勋贵和朝臣可以入内。
打头的皇后猝不及防的见到焱光帝青紫浮肿的脸,下意识的捂住嘴,“圣人竟然是……”
德妃不耐烦的伸手将皇后推到房内,拽着苏娴朝床榻飞扑,做出十分惊讶的模样,连连逼问莫岣和白千里,焱光帝是不是中毒身亡,是谁害死了焱光帝。
拜她们所赐,还没进门的人都知道了焱光帝是中毒身亡。
皇后和崔嫔也不是蠢人,只在原地愣了几个呼吸的时间,立刻与德妃、苏娴一同声讨莫岣和白千里,逼他们交出毒杀焱光帝的人。
相比之下,黎王和襄王的反应就不太行。
已经哭过两轮的嘉王抓着焱光帝浮肿的手嚎啕大哭,黎王和襄王却跪在距离焱光帝几步远的位置,说什么都不肯再靠近,眼中的厌恶和恐惧别说是瞒过朝堂的老狐狸们,连莫岣都瞒不过。
蒋太师恨不得能一脚踹在黎王的屁股上。
撅在这里有什么用?去圣人身边啊!
他面露哀痛的看向清河郡王,哽咽道,“不如先让皇子们为圣人穿衣?无论如何,总要先入棺才体面。”
清河郡王点头,“这种事长辈不好上手,我记得圣人这段时间格外在意太学学子?将圣人最关心的那个学堂的人都带来,再让我府上的小辈,信阳郡王府的小辈和安国公主府的虞珩来搭把手,我亲自给圣人放镇魂玉。”
“阿耶?”清河郡王世子大惊,往嘴中放镇魂玉一般都是火力壮的小辈动手,清河郡王本就年纪大,再被冲撞……委实不吉利。
清河郡王摇了摇头,“就这么办,你去问大将军太学的人被关押在何处。”
太师眼中闪过惊讶,他原以为清河郡王已经站在嘉王那边,会在能行方便的时候处处抬举嘉王。但清河郡王对焱光帝入棺之事的安排却极公平,三位皇子并没有分主次。
难道皇后和黎王哪处得罪了清河郡王,让清河郡王不满,清河郡王才会在内宫外向着嘉王,或者清河郡王真的特别在乎孝道?
想到此处,太师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得热切。
得到宗室老族长的支持,能给皇后和黎王省去许多麻烦。
金吾卫终于想起太学的人时,纪新雪正靠在虞珩身上打瞌睡。
性命无忧后,身体的疲惫就变得难以忍受,而且他不仅困,还又困又饿,找不到任何能垫肚子的东西。
听见房门被推开的声音,纪新雪猛得抬起头,眼中仍旧带着困意,瞳孔深处却异常清醒。
金吾卫进门后单膝跪下,一板一眼的道,“圣人驾崩,尚未入棺。清河郡王请诸位前去为圣人整理仪容。”
角落里忽然有人问道,“圣人可有遗旨留下?”
纪新雪无声握紧虞珩的手,收回看向金吾卫的目光,改成盯着金灿灿的地面。
金吾卫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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