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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药性上来的极快。
洛闻心昏睡上多久,就又被一阵蚀骨的寒意冻的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手连同脚都是冰凉的,比初到献州时还要冷。
献州冬日苦寒,他说过一次冷,绿漪便将他的房间里换上了最厚最柔软的鹿皮毯子,窗户细致的用厚厚的帘子盖起来,暖炉地龙一刻不停,唯恐让他受了冻。
自与季晟一道以来,他更是许久没再尝过这样冷的滋味。
男人面色虽冷,掌心却比什么都温热,贴在他脊背上,内力源源不断传入他体内,为他驱走寒意。
后来,他没再那么容易冷了,每日被窝里却又多了一个人。
那人恨不得将他整个人塞进怀里,手和脚都包在掌心,洛闻心又哪里还能觉出一丝凉意。
八月的天,琼州分明还炎热,洛闻心整个人却在哆嗦。
他无力的将被子全部拢过来,慢吞吞的将自己裹起来,就这么一点动作,却已累的他他微张着嘴,艰难的一点一点喘着气。
这回真的要死掉了。洛闻心迷迷糊糊想着。
可是……可是就算一切真的只是一场美梦,就算季晟真的是原书里杀死“洛闻心”的大反派……
但洛闻心仍想再见他。
洛闻心将手伸到袖中,慢慢的摸索着。
他记得自己应当是贴身带着云岫给的那瓶小药丸的。
季晟告诉他说,这药能治他的病,要他贴身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他四处摸着,在衣服内衬里摸到一个小小圆圆的硬物。
万幸,这里的人并未把自己放在心上,连外衣都没给他换,自然也没发现他衣服内袋中装的那一小瓶药丸。
他哆哆嗦嗦的将那个东西拿了出来,打开倒出一粒,就要往口中喂去。
可他手上半分力气都没有,手臂更是绵软的厉害,一个没拿稳,就将药瓶掉到了地上去。
药丸咕噜噜滚了满地。
洛闻心看着那一地的药丸,又难受,又难过,眼泪便又落下来了。
他挣扎着起身,要下床去捡,可脚还没触到地板,门便被“砰”的一声打开了。
夜色深深,一个男子出现在门前,抱胸而立,那双阴鸷眼眸冷冷盯着洛闻心。
“你在做什么?”他问。
是那个将洛闻心从酒楼劈晕拖走的令常眠。
洛闻心吓得两眼发直,浑身都在抖,分不清是冻的还是怕的,他咽了咽口水,弱弱道:“没、没有……”
令常眠看了他一会儿,点了点头,忽而大步走向前来,弯下身,一把抓起了少年衣服后领,将他整个人拎了起来。
令常眠既是齐锦宣的贴身近侍,也是北炀王府这一千私兵的副统领,学得南山剑派的碧柳剑法,武功自是不俗,是齐锦宣身边最忠心且好用的一条狗。
是以他拎着洛闻心,就像拎着一个小鸡仔,一边看着他在自己手里无力的挣扎,一边径直走向院外的水缸处。
一句话不说,便掐着少年的脖颈,要将他按入水里。
这男人是真正意义上的冷心且无情,一生只懂得效忠王爷和世子,对这个惹齐锦宣烦心的东西,自然是半点怜惜也没有。
可还未来得及动作,便见天边炸开一朵红色焰火。
令常眠顿了一顿,缓缓抬头向那方看去,手上力道却仍是未松。
这焰火,明眼人一眼便能看出是联络之用,可王府地处琼州郊外,虽是偏僻,但外有王爷私人精兵把守,说是一支小型精锐部队也不为过,又是谁胆敢在外面放肆?
正自思虑,想这动静是从何来,外头府兵怎么还未有动作,便见一道黑影那几丈高的院墙外掠了进来。
快的像阵风。
令常眠瞳孔紧缩,察觉不对,正想拔剑。
洛闻心被令常眠抓着,被抓的生疼,连挣扎都没什么力气,可就像是须臾之间,一切便都静止了。
一道银光划过,洛闻心便看到令常眠的头从他的身体上飞了出来。
令常眠的脑袋还维持着方才眼睛大睁的模样,甚至连嘴巴都没能来得及闭上,就那么同脖子分离了,只余下一面血红的切口。
切口完完整整,血雾喷了满地,水缸旁有一株白玉兰,开的极好,可此时此刻,白色的花瓣却霎时变成了红色。
妖冶诡谲。
令常眠当场毙命,连反击都没机会。
没了他的钳制,洛闻心双腿一软,整个人便要软绵绵的朝后跌去。
却没跌在地上,落入一双臂膀。
洛闻心被他搂着,仰头望去,呆呆的看着那张熟悉无比的脸——
残月余辉给男人的脸镀出一道极冷硬的轮廓,他薄唇抿着,死死盯着洛闻心,搂着他肩背的手背青筋暴起,直到院外火光乍现,洛闻心才在男人眼里寻到一丝血丝。
洛闻心张了张嘴,“季……”
话音未落,男人便将他抱住了。
抱的很紧,是那种几乎要揉进胃里去的抱法,力道之重,洛闻心只觉得与方才那阴鸷男人掐住自己时也无半分不同。
只是更暖。
季晟将他紧紧箍着。
少年浑身都软绵绵的,没有半分力气,浑身还冰的厉害。
可还有呼吸。
好在还有呼吸。
院门被往两边拉开,无数个脚步声响起,数只火把随之亮起,整个北炀王府邸霎时大亮,犹如白昼。
另一旁也响起了一道脚步声——是听到动静后从正院里跑出来的齐锦宣。
他只着中衣,长发散乱,看着一院景象,正欲发怒,而后见到倒在地上头身分离的那人,认出是自己的近侍,嘴唇张合几下,满目都是惊惶。
最后,才将目光缓缓转向廊下的两人,颤声道:“给我拿下这个人!”
季晟抱着洛闻心,手在他脊背上抚摸了两下,又在他额上吻了吻,“等我。”
洛闻心木愣愣的点了点头,脑海里还是方才的血腥画面。
他是头一次近距离的看见这样的画面。
他见过季晟逗狗似的逗弄山贼,也见过季晟同云岫拆招喂招,可从没见过他轻轻松松要了一个人的性命。
令常眠就像只蚂蚁,没有半点反抗力气,在季晟刀下,瞬息便成了一个没有呼吸的人。
季晟将他放在廊下,又想到什么似的,黑眸一瞬不移的看着他,“呆在我能看到的地方。”
此时此刻,洛闻心除了点头什么也不会做了。
少年雪白面颊上还沾着些令常眠的血,鲜红点点,男人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伸手将他颊侧的的血珠抹掉。
可他手上本也沾染了些血,这一弄,非但没有将他脸上的血抹去,反而越擦越多,糊成了一片。
洛闻心呆呆看他,睫毛上凝着些水雾,好像是痴住了。
男人看着他没什么生机的模样,呼吸都比平时急促些许,他握住洛闻心的脸,似是低头想吻,可不远处响起几道破空之声,是利箭穿云飞来。
立时没再停留,无上与断魂全部出鞘,一柄挡住飞来的利箭,另一柄则挥出劲气,横空将那群持弓府兵连腰斩成两截。
这都是北炀王这些年私下养的精锐,数千人的军队,大多都在琼州府邸边把守。
他们一个个都是好手,是精挑细选出来,又受了南山剑派调.教,身手比一般的士兵更好。
可如今,数十人在瞬间便丧了命,几乎连对方是如何出手的都没看清。
院内响起了齐锦宣惊恐而愤怒的骂声,“洛闻心!你这个下贱的东西,你赶紧让这个——”
话音未落,下腹便一阵剧痛,声音全部哑在了喉咙里。
齐锦宣缓缓低头看去,只见一柄刀身几乎快有他整个腰身那么宽的黑色刀刃,从他肚腹直刺了出来。
差一点就要将他砍为两截。
无上。
无上刀身长且宽,断魂便已经不算是什么轻巧的刀,无上比起断魂却是愈发沉而厚重。
这些年季晟很少用它应敌,只因此刀戾气甚重,一旦出鞘必定难以收手。
他走向齐锦宣,提起无上刀柄,“哗啦”一声从他腹中抽出,齐锦宣便如同一只散了气的气球一般,缓缓滑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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