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看到与他长得这么像的女子他心里已经隐隐有种不安, 等看到旁边的字时,他更是五雷轰顶。
【黎彤婉——成贤二年八月冷宫】
最下面刻着画这幅画卷的人的印章, 是一个唤作濮允玉的男子所画。
太子怔怔望着这两个名字,他死死盯着,觉得这两个名字极为熟悉,尤其是画这幅画的男子, 濮允玉……
很快太子终于想起这人是谁,濮博,字允玉,前皇子少傅, 成贤二年腊月死于重病。
太子之所以记得这个名字, 是因为这人极为有才。
成昭先帝还在世时, 对方是成昭先帝的左膀右臂,成昭先帝驾崩后对方辞去太傅一职,后来却被父皇留了下来,在翰林院当修撰。
任职不足三年,却写下不少惊世佳作,名声在外,即使死后多年,他所写的那些书卷时不时被学子拿出当成典范。
而太子的老师也是这位前少傅的同窗,曾经也提及过对方,颇为遗憾天妒英才。
可太子明明记得这位前少傅死的时候并未娶妻,而这个黎彤婉……又是谁?如果是后宫嫔妃,为何怀有子嗣还会深处冷宫?他也不记得有这么一位妃嫔,更何况,前少傅又怎么会私下里画下这么一副画?
除非这个黎彤婉……不是妃嫔,而是冷宫的宫婢。
姓黎又在宫中当宫婢,还能与这位前少傅认识。
太子的脑海里想起一位,前太医院黎院使,因为成昭先帝死后没多久宫中走水,烧毁了不少医学典著,其中就包括当初成昭先帝寻到的治疗瘟疫的方子。
事发后父皇大怒,这位黎院使首当其中,据说是由对方失职导致,抄了黎府,将黎院使打入死牢,女眷充入宫中为奴,男眷则是发配。
其余涉及此事的太医很快告老还乡。
太子之所以能将濮允玉与黎家联系到一起,是因为这位前少傅曾经与黎家有姻亲关系,前未婚妻正是黎家嫡姑娘,只是还没等到婚事,黎家女眷全部被充入宫中为奴。
太子死死攥紧了这张画卷,他抿着唇望着画卷中女子的肚子,再看着那个日期,攥着画卷的手指却忍不住颤抖起来,他脸色发白,呼吸都急促起来。
他生于成贤二年腊月初八。
得到这幅画的人让他看这个做什么?这女子与他这么像是什么意思?
如果女子活着,或者她的孩子还活着……算算日子,竟是跟他差不多月份出世。
霍锦州从太子开始看画卷就一直偷偷去看,发现太子的脸色愈发不对,甚至突然眼圈泛红,攥着画卷的手背青筋暴怒,像是下一刻就会发狂将画卷撕毁。
“殿下!”霍锦州吓一跳,连忙出声提醒。
太子僵硬着脖子将目光从画上转到霍锦州身上,一点点将画卷给捏在掌心毁掉:“霍、锦、州,是谁把这个给你的?”
霍锦州愣是被太子的眼神看得打了个寒颤:“是、是……北冥大皇子。”
太子呼吸都急促起来,夏侯骞!竟然是夏侯骞!
他想干什么?他到底想说什么?
霍锦州赶紧低头不敢再看,抖着嗓子继续道:“他还说……这画卷只是找人誊画出来的,原版还在他手中。他说殿下如果看了这画卷应该就知道自己要说的是什么?不仅有这画,他还有人证,他说……想和殿下合作。”
太子怒极反笑:“与孤合作?他一个丧家之犬凭什么能与孤合作?”
霍锦州听着头顶上方太子磨着牙的咯吱声,像是要将自己撕碎,他还是头一次见到太子发这么大的火,浑身打着寒颤。
但如今事情都到了这一步,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殿下,这、这都是夏侯骞说的……不是属下的意思。他说、说如果殿下没意向合作,他可以同睿王合作,相信睿王很乐意知道这件事。”
霍锦州这话说完后许久没能听到头顶上方太子的声音,许久后,就在霍锦州以为太子肯定要大发雷霆时,太子反而冷静下来:“他在何处?”
霍锦州意外想抬头,抬到一半硬生生停了下来:“他说给殿下一天时间考虑,明晚他会再来让属下通知见面地点,只是说让殿下不要耍花样,否则,他的人会立刻将这件事散布的人尽皆知。”
太子此刻静静坐了下来,他死死盯着霍锦州:“那么,你又知道多少?”
霍锦州浑身的冷汗都开始往外冒:“属下一点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不想被殿下抛弃,这才、这才来传话,别的属下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太子像是信了,许久才摆摆手:“你退下吧。”
霍锦州却心里没底,太子刚刚有多生气,此刻多冷静他就有多怕。
太子直到霍锦州离开许久都坐在那里没有动弹,不知过了多久,他慢慢将那副被他揉成一团的画卷铺展开,他望着面容已经扭曲的画卷,上面的女子模样就如同此刻他一般。
太子低低笑了声,甚至不用看到人证,他其实已经信了……
如果父皇对他不遗余力尽心培养的话,那么他的好母后似乎从始至终只是想让他坐稳太子之位。
从小到大,母后对他有苛刻有多冷漠,那么对只小他一岁的胞妹大公主就有多慈爱。
母后一直说因为他是皇嗣,他需要争,只有坐稳这个位置,才能不让刘贵妃所出的二皇子、四皇子压自己一头。
但大公主是不同的,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他好,所以一旦他受半点错,等待他的将是最严厉的惩罚。
他越是想当好这个太子,越是不想让他们失望,却仿佛越是做不好。
可如今却告诉他,也许这一切并不是因为母后对他的严苛是因为想让他站稳脚跟,只单单因为……他也许压根就不是她的骨肉。
一个不过是让她坐稳皇后之位的棋子罢了。
而另一边,霍锦州偷偷出了太子的帐篷后陡然松了口气,赶紧回了自己那边,心里却没底,甚至好奇到底夏侯骞给了太子的画卷是什么?为什么太子是那副表情?
这也太奇怪了。
早知道就偷偷看一眼了,他当时也怕画卷上万一有什么,他若是偷看中招就不好了。
结果……却失了先机。
霍锦州不知道自己这边的一举一动早就禀告给了卫殷。
卫一将一切告知:“王爷,霍家三公子与早先潜入队伍里的人见了一面,那人似乎交给霍三公子一样东西,没多久,霍三公子求见了太子,在太子帐篷里待了小半个时辰后才离开,具体说了什么还有那样东西是什么属下没查探到。那人格外警惕,武功也不弱,属下怕被发现……如果有需要,可要属下继续去探?”
卫殷懒洋洋摆弄着棋枰,面无表情不甚在意道:“不必,继续让人监视着太子那边的动静,有消息再报。”
如果对方真的有什么东西能让太子动心,到时候太子必然有动作。
何必这么辛苦打探,等到时候也就知道了,他不着急。
卫一想了想,听命颌首后就离开了。
卫殷这边自己下了一盘棋却总觉得缺点什么,这么多年来都是自己与自己对弈也没觉得有什么,但自从和某人下过棋后,就不愿自己一个人下了。
卫殷瞧瞧时辰还早,再次唤出一个侍从:“景二在做什么?”
侍从愣了下,想了想去让人询问,没多久重新回来后,回禀:“景二公子马车里没动静,似乎……已经歇了。”
卫殷:??他看了看沙漏的时辰,这么早就睡了?他白天赶路在马车上可是一半多时间都在睡!又睡?怎么睡得着的?
但望着棋枰……最后还是摆摆手继续自己下了。
景长霁第二天坐在马车里昏昏欲睡时,总觉得像是被什么盯着,毛毛的。等他出其不意睁开眼朝那个方向看去,发现是卫殷不喝茶反而隔着半个马车朝他这边看。
景长霁坐直身体让自己清醒一些:“王爷你看什么?下官有什么不对吗?”
这人到底什么毛病?他脸上有花不成?整天不是下棋就是喝茶,要么就是睡觉,再不然就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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