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鸣尧闭了闭眼。
想到当初拿着绿豆冰棍的小豆丁,怯怯地牵着他的手,虎头虎脑大眼睛,眼眸里含着依赖,听到他说要去郊区水库钓鱼,眼睛骤然放光,亦步亦趋跟着他走。
那摆明了不傻!
至少能听懂别人说的话,最多就是反应迟钝,三岁还没学会说话没关系,以后迟早能学会了。
赵佩珍恍惚着神情,“那时候小豆丁天天都要跟在我后面哭嚎,你爸居然想让我从文工团退出来,留在家里好好照顾孩子?”
“每天我就指望着上班时耳根子能够清静点,谁想一直照顾那个小傻子?”
“还有你,”她看着贺鸣尧,“你多厉害啊,天天上山下河爬树不务正业,你爸还能那么偏心……私底下使劲给你塞钱塞票,他以为我不知道是不是?他还想着以后送你进部队,培养你好好成材呢!”
赵佩珍哧笑,“他想到我的孩子了吗?你进了部队往上爬,我的航航以后还能越得过你吗?”
房间里,贺昱航闭眼哭得无声无息,贺佳雯也呆滞地流着眼泪。
被绑在东屋的贺老头已然失了神。
祁老爷子暗暗叹气,这可真是……再娶怕的就是闹出这种事!
前头还有亡妻留下的孩子,后面再婚又生了好几个孩子,偏心哪一边都不成,一碗水努力端平了,可总有偶尔端不平的时候。
贺鸣尧自小天分就不错,小小年纪就摸索着学会了用-枪,甚至枪-法相当好,身手也利落,骨架结实力气大,是再好不过的当兵的好苗子了。
贺昱航就不一样了,性子安安静静,体质又差,动不动就要生病吃药,哪能是适合当兵的?
二者相比之下,贺老头当然一心想着培养贺鸣尧进部队成材了。
谁能知道会引出这么大一个祸患?
贺鸣尧低头深深看了一眼赵佩珍,让一个人死是最容易的,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活着才能体会到接下来生不如死的日子。
好好在监狱里呆着吧!
贺鸣尧道:“谦子,接下来的事交给你办,我走了,最后的处理结果给我拍个电报就行了!”
祁谦整个人都懵了,“哦,好好好,我一定给你拍电报。”
纪晟浑然不知贺鸣尧已经查清了所有事情,利落地离开京都,坐上了前往东北的绿皮火车一路北上。
纪晟还在忙着上门去孙卫国家做客呢!
医院后面的家属楼相当大,五层楼,一层楼上起码住着十户人家!
纪晟背着沉甸甸的背篓,站在家属楼前累得弯腰直喘气,抬眼看到前面的楼梯,更是眼前一黑。
好不容易爬上三楼,灰黑色的墙壁,狭窄的楼道,过道里堆满了杂物,家家户户门口放着一个铁皮炉子,灶膛里的火苗烧得正旺。
有老太太搬着小凳子坐在楼道里,正费力纳着鞋底,听到旁边的脚步声,不由抬头看过去。
纪晟下意识笑了笑。
老太太看着纪晟陌生的样貌,开口道:“小同志,你找谁?”
第56章
不等纪晟和老太太说话,旁边有人揭开门帘,孙卫国提着水壶走了出来。
赶巧了!纪晟乐得忙打招呼:“二叔,我正准备问你家在哪呢?”
“可算是来了!”孙卫国一眼就瞟见了他身后的背篓,忙道,“快快快,进门再说!”
楼道里的老太太有些纳闷:“卫国啊,这个小同志是来找你的?”
“对。”孙卫国心情极好,“按辈分来说,算是我七拐八拐的远房侄子了。”
老太太是住在隔壁的邻居,眼神暗暗打量,尤其是盯着那个沉甸甸的背篓,可惜上面被尼龙袋子遮盖的严严实实,看不清里面装着什么东西。
孙卫国急忙催着纪晟进门。
纪晟走进去,客厅不大也不小,墙上贴满了红色奖状,饭桌摆在正中央,尽头还有一张小茶几,沙发上坐着两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三个孩子趴在茶几上写着作业。
年约三十多岁的妇女走出侧屋,看见纪晟愣了一下,连忙招呼道:“来来来,快坐。”
纪晟笑了笑,有些拘谨地坐到沙发上。
孙卫国给纪晟介绍,这是他爱人张满缘,在市人民医院工作,是一名妇产科医生。
妇产科医生?想到叶珊八个月大的孕肚,纪晟连忙站起来喊道:“二婶。”
张满缘乐得应了一声:“坐坐坐,你这孩子,客气什么?”
孙卫国提前和家里打过招呼,所有人都知道今天有贵客上门,甚至还带着不少好东西呢。
孙父孙母都是退休的医院干部,年纪也大了,头发花白,精神气很好,正抬眼悄悄打量着纪晟。
孙母瞅着纪晟样貌出众,眉眼温润,不由生出了交好的心思。
孙母亲切道:“小同志,既然你愿意喊卫国一声二叔,以后咱们之间就当正儿八经的亲戚走动,常来串门,千万别见外!”
孙父也道:“我也听卫国说了,以后你进了罐头厂上班,有什么不懂的,尽管去问你二叔,我们家的人都是好相处的,不搞那些虚头巴脑的。”
纪晟嗯嗯点头,这一家子明显都是有文化的知识分子,看起来就挺好相处的。
尤其是孙卫国的爱人张满缘,居然是妇产科医生呢!
纪晟必须得和她处好关系。
叶珊说不定下个月就要生了,进了医院生孩子,能有认识的妇产科医生那就更好了。
正说着,三个孩子一溜烟围过来。
“你就是纪晟哥哥?”说话的小女孩是年纪最小的二丫,年约七八岁,毫不见外跑到纪晟跟前。
“对。”纪晟笑着,顺手从地上的背篓里拿出提前准备好的大白兔奶糖,这是他专门去百货大楼买的,这会正好能拿出来哄着小孩子。
“大白兔奶糖!”二丫兴奋地抱住了糖盒子,又抬头犹豫着看了眼孙卫国。
孙卫国摸摸她的脑袋:“收着吧,还不谢谢哥哥?”
“谢谢哥哥!”
其他两个孩子也开口和纪晟打招呼,一个比一个喊得嘴甜,纪晟笑着挨个给糖。
孙母和他搭话,“我看你年纪也不大,今年几岁了?在哪住着呢?”
“我已经十八岁了,”纪晟小声说,“我还有一个表哥,但是他出远门去办事了,我在长安街的小洋楼住呢。”
“小洋楼?”孙卫国惊讶,“就是长安街那里的花园洋房?”
“对对对,就是那里!”
孙卫国笑:“那你也是方便了,长安街后面就是罐头厂,以后上班都不用骑自行车了!”
趁着他们说话的功夫,张满缘起身去厨房做饭,为了招待纪晟,食材早就提前准备好了,只等着下锅爆炒炖几分钟就行,捞出来就是一盘菜。
没多久,香气便飘了出来,五六道菜依次摆上桌,有荤有素,居然还有满满一锅猪肉炖粉条,相当地有诚意。
猪肉还是前些天孙卫国大清早起来在副食品店门前排队买的,差点晚一步就没买到。
三个孩子一上饭桌只顾着埋头吃饭。
平时的饭菜哪能像今天这么丰盛?就算他们家生活条件还算是相当不错的,但也缺粮吃,尤其是细粮,今天难得可以放开肚皮随便吃了!
孙卫国和纪晟聊得多,越发喜欢纪晟的性子,热情地招呼着,张满缘也跟着有样学样。
纪晟碗里的菜堆得都快冒尖了,连忙拒绝道:“二叔二婶,你们吃!千万别给我夹菜了,我早饭吃得晚,肚子本来就不饿,吃不了这么多啊!”
孙卫国道:“哪有不爱吃饭的?我看呐,你肯定是没挨过苦日子!”
纪晟笑笑,随便扯了一个谎。
“我表哥挺厉害的,力气很大,我就靠着他养呢!”转念又道,“不过以后我也有工作了,进了罐头厂上班,攒的钱票也够我自己舒舒服服过日子了!”
张满缘笑着,不禁多看了他几眼。
按照纪晟说的,应该是上无老下无小,很早就和表哥相依为命一块生活的。那以后的生活负担确实不重,甚至相当悠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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