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晟忍着怒气,像是护短一样抱紧了贺鸣尧的手,又道:“那另外两个人在哪?”
“坐在候车室门口台阶上的那个,还有售票窗口附近的那个,穿着黑色褂子的,看见了没?”
“看见了!”
纪晟搞清楚了是哪几个人以后,拍拍他的胳膊,准备撸起袖子亲自出马。
“你在这等等,随时注意看我的手势,我让你过来你就过来!我保证让你当着他们的面,光明正大地上火车!”
贺鸣尧:“……”
贺鸣尧的眼神瞬间变得有点微妙,面无表情,默默目送着纪晟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过去,垂在一侧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他有种冲动想把人抱到床上好好亲一亲了。
没走多远,纪晟就到了候车室门口,正巧旁边也没其他人,清澈的目光直直对上了坐在台阶上蹲守的那个管教人员。
对方愣了愣,估计没在农场里见过纪晟,但还是眼神惊疑地立马站了起来。
纪晟忍着轻微的头疼,又一次动用了精神力,颇为无辜道:“你认识我吗?”
“不认识。”对方眼神呆滞。
“那你看我干什么?”
“听说贺鸣尧那小子是和他表弟一块跑的,农业队的梁大队长说了,他表弟站在人群里一眼就能认出来——”
纪晟“哦”了一声,乐得眼睛不自觉弯了弯,这是夸他长得好看呢。
他心情有点飘飘然,道:“你什么都没看见,就算贺鸣尧过来了,你也要装着没看见!你会一直坐在台阶这里盯半个小时,明白吗?”
“明白。”
纪晟指使他:“坐!”
那人高马大的汉子立刻乖乖地坐了下去。
纪晟自信心爆棚,没急着回头去叫贺鸣尧,抬脚就进了火车站候车室,里面人很多,吵吵嚷嚷的,人群说话的声音夹杂着喇叭声,甚至能听见了公鸡长长的鸣叫声。
纪晟:“……”
他没来过这种破落的地方,不由自主在大厅里面好奇地打量了一番,又没忍住循着公鸡打鸣的声音,一转头,就被老太怀里抱的那只公鸡惊了一下……
???
连绳子都不绑,就这么抱在怀里?不怕被公鸡啄吗?
纪晟慢吞吞地把自己的眼神从那只肥壮的、活生生的公鸡身上挪开,没敢再继续耽搁时间,径自冲着售票窗口附近的那个管教人员走了过去。
很快,纪晟如法炮制,照样让眼前这个黑黝黝的汉子呆滞着眼神,像是失了神一般机械地在大厅来回晃悠。
然而接下来就没那么顺利了。
纪晟还没转过身,肩膀就被人狠狠拍了一下,疼得他差点一个马趴摔在地上。
“疼死了!走路不看路啊!”纪晟捂着肩膀张嘴就骂,下一秒,黑洞洞的枪口陡然出现了他的视野里。
“……”纪晟吓得咽了咽口水,默默往后退了两步。
廖志峰看清了他的模样,不禁扬扬眉:“你就是纪晟?贺鸣尧那小子的表弟?”
纪晟很确定自己没在农场里见过这个男人。
河湾沟农场那么大,底下分了好几个大队呢。
他一天到晚的都窝在窑洞里睡懒觉,尽量不出门,姑且不提住在别处的其他大队的人了,就连窑洞那边住的农业大队的人,有的人都没见过纪晟这张脸呢。
纪晟双手交握,努力冷静下来,精神力悄无声息蔓延的同时,腆着脸对他笑:“同志,你一定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啊!”
廖志峰笑了,还没开口说些什么,锐利的眼神渐渐涣散。
纪晟立马收了笑脸,倒抽着气摸摸自己的肩膀,肩膀被拍得生疼,他气得对眼前的男人说道:“记得出门右拐,我觉得你很想在臭水沟里滚一圈!”
谁知对方呆滞着眼睛回道:“我没有很想在臭水沟里滚一圈。”
“……”纪晟更气了,他肩膀疼,因为动用了好几次精神力的缘故,头也开始嗡嗡地疼了。
“那我告诉你,你现在想去臭水沟滚了!麻溜地去!”
廖志峰愣愣地“哦”了一声,拎着枪转身就走,走路的步伐有些僵硬。
纪晟这才出了气,拍拍屁股爬了起来。
周围的人疑惑地看过来,没太明白为什么那个拎着步-枪的男人忽然就出了候车室,但他们巴不得这个男人走得远远的,毕竟那把枪人人都怕,稍不留神就有可能擦枪走火。
可惜这样的事情,一般都是没人管的。
这里只是一个偏僻的小镇,镇子里的火车站更小更破,除了售票窗口里趴着睡觉的那个女服务人员,连一个正规工作人员的影子都没看见。
到了晚上,倘若候车室里有人倒霉地遇上了扒手,只怕都没有一个工作人员肯出来多管闲事。
纪晟被旁边的人盯得愣了一下,笑得温软无辜:“别看了别看了,没事,他认错人了,我赶着上火车呢。”
“火车已经开动了。”有人好心提醒他。
纪晟:“???”
纪晟转眼一瞧,果然已经出发了!
他火急火燎地回头找贺鸣尧,然而找了一圈,意外地没找见人。
等纪晟再次匆忙地回到候车室的时候,贺鸣尧拎着包裹,忽然就从旁边冒了出来,目光复杂地拉住他,“来了,走走走,快点跑!”
“能追上吗?!”纪晟怀疑地喊。
“能!跑就对了!”贺鸣尧拉着他的手一块跑。
两人笑着,在呼呼的风声里,拼命地往前追,混在人群当中追着火车跑了老远,总算在最后一刻跳上了颤颤巍巍的绿皮火车。
纪晟靠着门大口喘气,也不忘和他算帐:“刚刚在火车站外面干嘛去呢?不早点过来!”
贺鸣尧木着脸回他:“我跑去看一个人在臭水沟里滚了一圈又一圈……”他没忍住就站在旁边多看了两眼。
恐怕等廖志峰清醒了,做梦都不会想到他堂堂一个农场干部居然还会有这么狼狈的一天。
“……”
纪晟愣了一下,干笑道:“哈哈,那听起来挺有意思的啊!”
贺鸣尧被他逗得也想笑,看了周围的人一眼,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拉着纪晟越过人群往车厢后头走。
纪晟紧跟在他身后,很不习惯车厢内那股难闻的味道,像是汗臭夹杂着厕所那边传来的味道,连忙捂紧了鼻子憋住呼吸,好奇地左右张望。
这个年代的绿皮火车,里面的设施确实不怎么好。
大概是因为年久失修缺乏保养,车厢壁上的油漆已经开始剥落,墙板也潮湿的斑驳开裂,车窗门板上都积满了黑乎乎的泥团污垢。
纪晟没再仔细打量,这周围越看越脏,处处都脏,再继续看下去,他都没法接受在这个火车里继续呆了。
贺鸣尧像是有目标一样径自带着纪晟往后面走,碰到过道中间坐下来不愿让路的癞汉,他话也不说一句,冷着脸狠狠踢了旁边的包裹一脚,声音狠戾:“让不让?”
纪晟都被他吓得不自觉抖了一下。
周围的乘客早就看那癞汉不顺眼了,没一个人出来给他说话。
癞汉也是个欺软怕硬的,犹豫着小声骂了一句,把自己的行李往边上挪了挪,勉强空出了一只脚的空地。
贺鸣尧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纪晟紧跟其后。
直到两人来到了车厢尽头,空间一下子开阔了不少,视野明亮,车厢壁左右两边的窗户大开,以致于车厢内憋闷难闻的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唯独吹进来的风有点大,坐在这里可能会有些冷。
纪晟总算呼吸到了新鲜的冷空气,脑袋里的疼痛也缓解了不少,轻松道:“咱们就坐这里了?”
“对,这里的人少,没有那边的车厢那么挤,等到了下一站,恐怕这个车厢能坐的空地都要挤满了人。”
贺鸣尧说着,便从提前准备好的大包裹里抽出来一个打满了补丁的破垫子,熟练地铺在了地上,拍拍旁边的位置示意纪晟坐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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