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叭叭,厕所好脏啊。”小崽使劲捏住自己的鼻子。
“闭嘴!别和我说这个!”纪晟万分拒绝。
“总之好脏好脏好脏好脏好脏……”
小崽皱着脸同款嫌弃。
“……”纪晟无比庆幸现在并没有很想上厕所,被迫爬起来打听,“下一站在哪里停?火车停几分钟?”
祁谦说:“下一站是靖南市,估计中午十二点就能到了,火车应该在那里停十几分钟?”
非常好!
纪晟瞬间恢复元气,打算效仿当初和贺鸣尧一块坐火车的做法,“到站千万要记得喊我一声,我下车到候车室的厕所跑一趟!”
小崽忙不迭附和:“宝宝也去!”
祁谦失笑:“行行行,到了靖南市和你们说。”
很快就到中午十二点。
刺耳的鸣笛声拉长了音,火车刚停,纪晟抓紧时间拉着小崽走出车厢,祁谦不放心纪晟和小崽远离他的视线,拎着大包小包急忙跟过去。
不到十分钟,三人又回到了火车上,继续开始了咣当咣当的摇晃行程。
接下来几天,纪晟坚决拒绝喝水,吃饭只吃烧饼馒头,逢站必下,一路翻来覆去折腾,愣是撑过了地狱般的火车生涯。
祁谦也是服了他的骚操作了!
纪晟赖在床上,蔫哒哒地说:“当初我和贺鸣尧两个人坐火车,从西北到韶安市,我们也是这么折腾过来的。这一趟还算好的,至少有个卧铺能睡觉,那列火车上哪有什么干部车厢啊?连热水热饭都没有……”
甚至挤得像沙丁鱼罐头。
小崽及其赞同地点头。
那时他还是一只刚出壳的小狼崽呢。
为了避免被贺鸣尧捉去剥皮炖汤,天天都要窝在围巾里努力装死,提心吊胆在夹缝里求生!
听纪晟主动说起西北的事情,祁谦来了兴趣,抬头问:“你和尧哥是在农场里碰见的?”
“也不是。”他们在荒滩上相遇的。
他是受了伤的“橘子精”,贺鸣尧是一肚子坏水的饿狗。
纪晟笑了笑,低声说:“那会他断粮啦,饿着肚子到处找吃的,一点也不客气,把我身上的糖果全部打劫走了,没给我留一颗糖。”
纪晟说得甜蜜,祁谦却听着心酸。
饿着肚子到处找吃的,贺鸣尧从小到大什么时候这般狼狈过?
那时候他们年纪小,差不多刚好高中毕业,周泊川和亲戚闹翻搬到韶安市定居,祁谦被强押着送去边疆当兵,徐一鸣也在其他部队打拼,大院里只剩下一个陈娇娇。
可惜那丫头把事情想得太简单,暗自打听了一番,以为贺家那老头把贺鸣尧送去了某个偏远地方当兵,就像祁谦和徐一鸣一样。
谁能想到贺老头居然把人送到了西北农场?
祁谦抬头看着窗外的天空,天边一片灰白,乌云低沉。
他鬼使神差地问:“那会尧哥过得很辛苦吗?”
纪晟愣了下,瞅着他的脸色,犹豫地说:“确实很辛苦。但是这些已经过去了——”
“当初我们都不知道他在哪里。”
祁谦的声音低不可闻,“那时候饥荒很难熬,城里有人饿出了浮肿病,什么是浮肿病你知道吗?我见过,
整个身体像是泡发了一样,腿上很容易就能按出一个坑,眼袋薄得几乎透明,好像随时都能破皮……”
“!”
纪晟僵硬:“别吓我了好吗?我没有亲眼见过,我也不想听!!!”
小崽靠着纪晟,安静地听着他们两个说话,每句话都能听得懂,可惜小狼崽儿不知道这些话的可怕之处。
他是小狼崽,不像人类那样脆弱,他有很多很多不害怕的东西。
祁谦又道:“城里都能闹得那么严重,农场应该更严重吧?”
纪晟叹气:“别说啦,我觉得你快想哭了……”
祁谦苦笑,抬头看着纪晟,纪晟身上温和明亮的气质尤其显眼,和他们很不一样。
他也知道纪晟的身份不对劲,可是贺鸣尧想护着,他只能违背原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不知道所有的事情。
不只他,祁老头也在装瞎,徐一鸣更是不闻不问。
“纪小晟,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你自己有多幸运。”
祁谦意有所指。
可惜纪小少爷没听出来他的意思,反而得意地说:“我一直是全家团宠!从小幸运到大的!”
唯一倒霉的就是穿越时空来到了这个破落年代。
不过在这里遇到了贺鸣尧,算是倒霉中的大幸运了!
又过了三天,天色擦黑时,火车在一个叫香溪镇的小站停了下来。
祁谦站起身:“走走走,别睡了,下车!”
纪晟懵逼:“我们到啦?”
“到了!就在这里下车!”
小崽激动地嗷了一声,恨不得当场变回原形打滚三圈。
纪晟牵着小崽,脚步飘忽,跟着祁谦走下火车,几乎像是做梦一般走出破旧的小站,又搭乘一个老人家的驴车,来到了当地的一个农民家里借宿。
祁谦和他解释:“现在太晚了,天都黑了,驻地军区不能擅闯,我们也不能贸然进山找人,先在这里住一晚,明天大清早再带着你们进山!”
纪晟有些失落,他迫不及待想上山找那只大狗子,他们离得那么近。
可纪晟也知道不能任性冲动地惹麻烦,只能低头跟着祁谦,在山下的村庄落脚,脸色不太高兴。
老太太提着热水壶,给他们倒了满满一盆热水,满脸憨厚,“俺继续给你们烧水,你们还需要什么吗?要不要整点吃的?灶台上有红薯粥呢!”
边疆小城,人人说的都是当地方言,纪晟听不太懂。
祁谦能听得懂,开口问他:“饿不饿?有红薯粥。”
纪晟摇头:“我不饿。”
小崽也表示肚子不饿。
祁谦只能给自己要了一碗红薯粥,坐在小凳上咕噜噜一口喝完,然后走出东屋,给老太太塞了一块钱。
老太太是个命苦的,儿子媳妇儿都没了,只留下了三个孙子孙女,最大的那个才八岁,三个矮冬瓜站在远处,眼睛发亮地盯着那张钱币。
老太太看清面额,连忙拒绝道:“太多了,只要两毛钱就行了。”
祁谦说:“老奶奶,你先收着,我们可能要住好几天,我想要两个房间,除了东屋这间,还有没有别的房间?”
“有有有,还有一间空房子,我这就去收拾收拾!”
祁谦哪能让老人家动手收拾,自己跑去随便扫了扫灰尘,铺上干净的床单,又和纪晟叮嘱了两声,回屋倒头就睡。
东屋的煤油灯仍然亮着。
纪晟没急着睡觉,兑了满满一盆热水,小崽毫不害羞地脱光了跳进去。
“洗澡澡喽!”
“不要乱动……不能玩水,听话啊!”纪晟拍他脑袋,拿出香皂,像是搓菜一样,把小崽搓洗地干干净净。
小崽光着屁股一溜烟爬到床上。
纪晟把水倒干净了,又辛辛苦苦兑了一盆温水,关好门,正准备脱衣裳擦澡,却听见小崽害羞的声音——
“宝宝不看,一定不偷看!”
“……”
纪晟一阵无语,转过身一看,小崽正背对着自己,羞羞地捂住了眼睛……
屁大点孩子就知道避嫌了?刚刚还让他帮忙搓澡呢!
好不容易洗干净,纪晟换上宽松的睡衣,爬上床没好气地拍了拍狼崽儿的屁股。
“行了,快起来,你爹洗完澡了!”
“嗷嗷。”小崽从手指缝里偷偷看,这才放下手抱着纪晟亲昵地蹭了蹭。
纪晟吹灭煤油灯,却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打滚,最后睁开眼看向窗户缝隙,呆呆地望着缝隙里的黑色夜空。
小崽无奈叹气,默默联系着另一端的贺鸣尧,眼底迅速闪过一抹暗淡绿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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