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被打手,她不敢懈怠。
然而这只炉子在颜昭手里也只坚持了不到半个时辰。
最终仍逃不过炸毁的命运。
颜昭垂头 丧气,五指蜷起 来,怕任青悦叫她伸手。
然而任青悦并没有拿起 戒尺打她。
颜昭偷偷掀起 眼皮,见任青悦歪着头 ,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任青悦生得昳丽,眉如远黛,不笑 时自有几分疏冷,但 全神贯注思考的样子却 很好 看 。
颜昭也见过一些好 看 的人,像她阿娘,还有那日林中出现的独臂女人。
但 任青悦与她们是不一样的气质。
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颜昭觉得自己有点怕她,但 又好 像不是特 别怕。
如果大 师姐不觊觎她的小狐狸就 好 了。颜昭心想。
颜昭心里绕过八百个想法,任青悦轻蹙的眉头 终于 松开。
她好 像明白了什么。
回想昨天药神子教 导颜昭炼丹时的经过,任青悦拿出颜昭仅剩的三只丹炉其 中一个,当着颜昭的面 点燃丹火。
颜昭歪头 ,好 奇瞅瞅。
任青悦不受干扰,闭上眼,沉心凝神操控炉中的火焰。
她魂魄受损,因而用意念操控丹火时,她的头 很痛,但 勉强还能忍受,因而愈发不能分心。
炉中火苗忽明忽暗,忽上忽下。
不多时,任青悦便明白了:“原来如此 。”
丹炉的控制要分成两个部分,魂魄之力控制丹火,而丹师自身修为则用于 加强丹炉。
大 部分修行之人,魂魄之力都弱于 修为,即便天生魂魄之力强一些的,后天修行跟上,魂力与修为的差距也不会那么明显。
颜昭却 与常人反过来,此 前 种种经历无一不表明颜昭魂力强横,她能在绝对劣势的情况下反制尸傀,以及前 不久收服那只邪恶的炉灵,除了自身血脉原因之外,魂魄之力的作用也不可忽视。
这一点,可能与颜昭的出身有关。
颜昭魂力太强,但 自身修为又很低,因而丹火轻易就 会蹿到很高的温度,却 无法给丹炉提供足够的强度加持,炸炉便成必然。
理清缘由,任青悦一鼓作气,抓起 桌上药材投入炉中。
一套流程走完,炉中丹火熄灭,几枚圆滚滚的凝血丹躺在炉底。
颜昭倏地睁大 眼睛,师姐怎么什么都会?!
她正傻着,任青悦却 将 那只用过的丹炉放到她面 前 ,同时握住她的手。
“闭眼。”任青悦开口。
颜昭下意识照做。
于 是便有呼吸扫过她的耳朵,她听见任青悦说:“用心记,我只教 你一遍。”
颜昭感觉自己被人抱住,任青悦从身后握住她的双手,引导她意念控制丹火的同时,向 丹炉中源源不断地注入法力,让丹炉和丹火的力量构成平衡。
陌生的体温渗入颜昭的身体,颜昭屏住呼吸,感觉心跳加快,像喝醉了酒,产生一种魂魄共振的微妙感受。
不知过了多久,任青悦松开她:“好 了。”
颜昭回神,看 向 身前 的炉子。
又炼成了一炉凝血丹。
任青悦扭头 问她:“记住了吗?”
“……”颜昭抿起 唇,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记住。
任青悦朝她扬了扬下巴,鼓励道:“你自己再试一遍。”
颜昭深吸一口气,没由来的,内心竟凭空产生了一些忐忑。
她不明白自己怎么了。
但 丹还要继续炼的,颜昭像个生了锈的铁人,机械地点燃丹火,机械地扔进药材。
不知不觉,炉中丹火熄灭,一炉丹成。
颜昭并没有分心在意炉子什么时候会炸,没想到竟然平平安安地结束了。
从丹炉里取出新炼的凝血丹时,任青悦似乎比颜昭更高兴。
像枝头 凝了三冬的寒梅花苞陡然盛放,她眉目舒展,喜笑 颜开:“太好 了,成功了!”
颜昭望着任青悦的笑 脸,恍然出神。
忽然,她伸手过去,拽了拽任青悦的衣袖。
任青悦笑 吟吟地回头 。
颜昭抿唇,小小声地嘟囔:“奖励。”
“哦!”任青悦笑 眼弯弯,倏然凑近。
如两瓣雪花飘落额间,一丝清甜的凉意渗进心底。
任青悦在颜昭眉心轻盈地落下一个吻:“奖励你一个亲亲。”
颜昭倏地睁大 眼睛。
呆住。
第七十七章
大刀宗。
鲜血顺着山道往下淌, 宽阔的殿前广场横七竖八躺着十几具新鲜的尸体。
凌剑成捏着仅剩的一个活口,问他:“我 拂云宗的二位师弟,被你们关在哪里?”
书化道人朱丘沉默地跟在凌剑成身后 。
他们来时 ,凌剑成以代拂云宗宗主告罪为由登上大刀宗山门, 与大刀宗宗主照面 便突然发难, 斩下大刀宗宗主首级。
大刀宗顿时 乱作一团, 有长老欲启动护宗大阵,尚未来得及动手,大刀宗整个 山头都往下一沉,护宗大阵已被道灵损毁。
随后 便是血雨腥风。
凌剑成见人就杀, 他一动手,身上邪气便无法遮掩, 凶煞噬血的恶念如 滚滚洪流,席卷整个 大刀宗。
那 人腿肚子 一哆嗦, 艰难开口:“在,在后 山石窟。”
凌剑成又问:“几人看守,是何修为?”
“只有一名金丹期弟子 。”
话音落,咔吧声响, 那 人脖子 生生折断。
随即, 一抹金光自此人胸前亮起, 嗖的一下如 利箭飞向天 际。
是他的元神,肉身破败之后 , 元神试图脱身。
然而那 缕金光虽快, 却还有东西比他更快。
一副画卷凭空出现在他逃离的路径上,倏地张开。
画上漾起微澜, 那 金光避之不及,直直撞进那 副画卷中, 未能破虚远走。
波澜平息,画卷收拢,又灵活地飞回来,落入朱丘之手。
凌剑成回身,看向朱丘手中画卷,笑道:“不愧是神物榜有名的法宝,朱长老手握此物,我 们此行才得以如 此顺利。”
朱丘不屑接受凌剑成的恭维:“该去救人了。”
凌剑成不恼:“朱长老说得是。”
他笑容依旧和煦,态度可算谦恭,朱丘却感觉浑身都不舒服。
前往后 山石窟的路上,凡他们所过之处,只要有弟子 长老出现,看见他们长相的,皆被凌剑成屠戮一空。
抵达后 山,凌剑成手里走过的人命,已有百八十条了。
但他毫不在意,杀大刀宗的人,像砍萝卜一样 干脆。
看守骆棋蔺超二人的金丹弟子 听闻响动,机敏地起身查看。
见凌剑成与朱丘走来,长得面 生,来者不善,他果断拔出佩刀:“此乃大刀宗禁地,你们……”
质问戛然而止,周围景物快速飞旋。
数息后 他扑通一声落地,偏倒的视野中映出一具缓缓倒下的无头尸体。
那 好像是……他自己。
这时 ,他方感觉到脖子 以下泛起的凉意。
骆棋和蔺超在大刀宗这些日子 已被折磨得没了人样 。
法力被封不说,手脚上还都拴着铁链子 ,被人锁在洞窟中,如 两条犯了错的狗。
骆棋身上的伤已然恶化,好几道伤口都流了脓,却无人替他医治。
他们修炼之人不那 么容易死亡,但同 时 也意味着他们将 比凡人忍受更多痛苦。
原以为生还无望,这两天 来,过往种种皆如 走马灯似的在骆棋眼前晃。
被鞭笞那 日,毕蓝质问他的那 些话,声声在耳。
夜深人静时 ,骆棋曾向蔺超哭诉:“这是报应啊,人做了坏事真 的会有报应,我 悔啊。”
如 果还能有机会活着出去,他必将 痛改前非,不敢说做多少善事,但一定做个 好人。
这念头刚刚浮现,便听得洞窟外传来人声。
看守他们的大刀宗弟子 话说到一半便没了声息,随后 咚一声闷响,听得骆棋背脊发凉。
不多时 ,两道人影先后 走进洞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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