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王振一案已经水落石出,王振对勾结晋王一事供认不讳。”胡文杰上前道,“请陛下御览。”
高士林代为接过供词转呈皇帝,“皇爷。”
皇帝仔细浏览了一遍,供词上还有王振的手印,“诸卿辛苦了。”
“为陛下与国朝,是臣等的本分。”几人弓腰回道。
判决未下,皇帝拿起一只笔沾了沾红墨,犹豫的问道:“这判决,该当如何下呢?”
“王振身为中军都督勾结藩王图谋不轨,应严惩不贷。”左都御史回道,“以儆效尤。”
“陛下不可,”刑部尚书孙万诚开口阻拦道,“王振是建国之初的十大功臣之后,亦是有功勋的将领,在军中颇有威望,固然有罪,却不至极刑,其族人也应当施恩,方不寒功臣之心。”
“功是功,功过不相抵,他以恩荫入仕,受家族荣耀,又以军功至如今越国公的公爵之位,已然享受了功带来的荣耀与地位,如今有过,岂能拿往日的功来抵,谋逆之罪乃十恶之首,若能因功抵谋逆之罪,便会让后世的功勋之臣都以此为先例,轻生不轨之心,因而臣请严惩。”
孙万诚反驳道:“若因有先例惩罚轻而生不轨之心之人,足已说明其忠心可疑,这不就是像那墙头的草一样,风往哪边吹,它就往哪边倒吗?这样心思不纯的不忠之人,留于朝堂作何用?”
“孙尚书,你...左都御史被这暗讽的话怼得满脸通红。
“孙尚书莫不是从前也曾受王振之恩,作为司法官,岂可忽视律法当着陛下的面而为罪臣开脱呢。”右都御史从旁道,“之前审案时孙尚书就多有辩护,到最后还不是那王振亲口招供,戏耍孙尚书白忙活了一番。”
“孙某从不与任何人开脱罪责,也不会因私废公。”孙万诚挺直腰杆道,“辩护只因罪人喊冤,做为法官,岂可忽视。”
然就在他们争论时,皇帝却已经将判决写于纸上了,最后搁下笔盖上印玺,仔细审查了一遍,不禁道:“王振下狱之时,就已有人在朕跟前与之求情了,王振作为老将,也是朝廷的肱骨之臣,门生故吏数百,却无一人求情,朕左右都想不通,后来才明白,所谓树倒猢狲散,亦不过如此,可叹朝臣如此之多,这满朝的文武竟还不如一未及冠的少年。”
皇帝的语气越来越冷,诸臣便怯生生的低头站在原地闭起了嘴。
“荀子与王霸上有言:礼高于法,礼为法之大本,王振最大恶及,然也不可忽视其功,王振位高,族中事无论大小,均决策于他,因此族人何辜,皆是忠烈之后,不应赶尽杀绝。”皇帝做一副仁慈样,“朕也不想看到大明的国土上再流忠烈的鲜血了。”
诸臣遂明白了皇帝的意思,拱手道:“陛下仁德,臣等惭愧。”
高士林遂将皇帝所定的判决转呈众人传阅,皇帝的字迹清晰有力,几人看完再次行礼齐声道:“陛下圣明。”
皇帝覆手于额头,轻轻交替弹着另外一只搭在桌上的手的食指与中指,“既然臣子的案子已经定下,那么关于晋王...”
“陛下,晋王是宗室,昔太.祖有令,外臣不得僭越宗室,还请陛下召宗人令与左右宗正一同商议。”孙万诚从中道。
“陛下,代王殿下求见。”一内臣至殿门仰长脖子奏道。
“宗人令来了。”皇帝笑着道,但样子看着似乎并不太高兴。
“陛下家事,臣等先行告退。”于是诸臣齐退。
皇帝望向一侧的老太监,沉下不悦的脸问道,“不是说皇叔腿脚不便,一直在家休养吗,宗人府的事务都交由左宗正在打理了,他怎么又有空过来了?准是来替晋王求情的。”
高士林轻轻摇头,“许是代晋两地本是故交,代王殿下又于代地呆了数十年,便也与先晋王相交。”
作者有话要说: 赵希言:“怎么没有我和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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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隔墙有耳
——京城——
秋风略过秦淮河畔, 拂动着齐王府庭院长廊中的卷帘,至秋日,院中开得最盛的便是菊花, 小池中的荷花也尚未凋零, 又有人打理枯枝,使得院中仍充满了生机而不见秋日的寂寥。
半月前
——京城茶楼——
年轻人一身士人装束, 手中持扇,由小二领着进了茶楼的乙字号房,“甲字号房一早就有人来定下了, 虽房中现在还无人, 但银子已经提前付下, 不过剩下的乙字号房间也是临街的, 对面便是燕春阁了, 相公要是运气好, 还能瞧到对面燕春阁楼上的风光呢。”
小二边介绍着边抬手推门,正高兴又来了贵客时,推开门后却站在原地楞住了, “这...”
原来乙字房中已有客人, 茶楼极大, 因此也不止伙计这一位小二,“这乙字号房被人订了我怎不知呢?”
小二显然有些恼怒,稍压怒火拱手赔罪道:“真是对不住,乙字房有人定了,账房那边也未曾告知我,甲乙丙丁的上房都有人定下,要不相公您换间中房?”
年轻人抬手,“不必了, ”望着屋中道,“这间厢房里的客人,某认识,今日正好蹭上一杯茶,你先去忙吧。”
“原来是相识。”小二瞬间松了口气,“那就不叨扰相公了。”
年轻人提起裙摆跨入内,听见动静后,屋内的婢女警惕的走出,“谁呀?”
“在下张九昭,今日来茶楼吃茶,却不料雅间皆已坐满,又逢姑娘在此,特来找孙姑娘讨杯茶喝。”年轻人抱袖拱手道。
“姑娘,是张大人。”婢女回头道。
孙氏将盯着窗外的视线挪回,“今日翰林院无事么?能在外见到张大人的身影,真是难得。”
“进士通过考核入翰林,三年考察的庶吉士,说的好听是今后做重臣的通道,不好听,不过是给诸位翰林院大人打杂的罢了。”张九昭回道,“累了这些天,入京已半载有余,也当来瞧瞧这应天京城的各处风景。”
“坐吧。”孙氏抬手请道。
张九昭便走上前,撩着袍子端坐下,“听闻这间茶楼最是有名,今日过来倒真是开了眼界,人多得连坐的地儿都没了,孙姑娘也是好雅兴,某还是头一次见姑娘家独自赴茶楼吃茶。”
“姑娘喜的是这茶楼里的点心,故而每月都会来。”婢女从旁解释道。
“对面便是燕春阁,还以为孙姑娘是来看人的,”张九昭低头一瞧,果不其然,孙氏桌前摆满了一桌子的点心,“张某倒是忘了,孙姑娘看着沉稳,有当家主母的风范,如今也不过是个及笄未久,待嫁的闺阁女子。”
“过了此月,妾就十七了。”孙氏斟了一杯茶递上,“燕春阁里都是些女子,能有什么好看的呢?”
张九昭奉双手接过,点头示谢,又道:“孙姑娘是女子,卖笑者自然不足为观,”旋即放下茶杯,望向窗外,“但那买笑的风流之人,又当如何呢?”
普通的马车上下来一个穿杏色道袍的少年,其装扮像个读书人,眉目清秀。
孙氏见之,脸色平常的摇着头,“女子的心小,容不下风流二字,如刚婢女所言,我不过是来此吃茶点,散散心的罢了,只是这家茶楼对面刚好就是燕春阁,我本无心,便也不会做这迂回躲避之事,”
“好一句容不下风流。”赵九昭眯眼道,“只不过心中的苦闷,又岂会因为吃甜而解呢。”
孙氏盯着张九昭愣住,旋即轻轻闭眼,“大人的慧眼不仅生得好看,还会洞察人心。”
经孙氏一言,婢女便特意盯了一眼张九昭,尤其是双眼。
“姑娘过誉了,其实不是某能洞察人心,而是孙姑娘将那苦写了在了脸上。”张九昭道,“甜的东西吃多了其实并不好,甘食如毒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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