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空青心里一咯噔,强压住自己内心的慌乱道:“我们书院的先生都是翰林院退下来的翰林学士,学识高深,费用也不低。”
“可也念了这么多年了还是没个动静,爹可等不及啊,你看爹这把老骨头还能扛几年的货,我这挣钱远远赶不上你花钱快啊。”木老汉眉头深锁。
自从经历了上次的那件事后,木母作为知情人,却是一个字都不敢说。
木空青硬着头皮道:“眼下二弟也长大了,不若让他陪您一起去卸货,也好减轻家里的负担?”
木决明闻言瞬间嗤笑出声:“大哥,你在城里舒舒服服地念书,养着小情人,我却活该跟着爹一起去江边扛米卸货,你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太厚道吧。”
木空青一听心中一惊,忙大声喝住他:“老二你胡说什么——就算你不愿意为这个家多做一点,也不用这样污蔑大哥。”
木老汉听他二人如此吵闹,还是抓住了其中的关键字眼,站起身冲着木决明道:“老二,你刚刚说的什么,是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
木母此时脸上血色褪尽,二儿子的话让她心中极度不安,且不说他方才所言皆是事实,一直以来她在村里能趾高气昂的就是靠木空青这个资本,但这么些年下来,村民们见他屡试不中,也渐渐地不再把他当一回事,连带木母也不受人待见,如果丈夫因为这事不让老大念书了,那以后木家可咋办,自己还怎么在村民面前抬得起头?
木决明被自己老父亲质问,也忍不住生气了:“你们心里就只有大哥,不论他做什么都是对的,现在倒好,连我都要出去做帮工挣钱让他在外边挥霍,你们也不去县上打听打听,华儒书院是个什么书院,哪个书生不在学堂附近养小情人的,还有,上次听说娘和张大嫂子带着三秀去了书院,这事现在还闹得沸沸扬扬的,却不知是真是假!”
“我没有——老二你不要听那些人胡说八道!”木空青一急,也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
“别人胡说八道,那大哥倒是说说这每个月一两银子的月钱都花在了什么地方,每年的束脩已经另外交了,学院每个月还要收什么费用,让爹去学院找管事的问问不就清楚了!”
毕竟和村里少年郎经常混一起,木决明脑子活络,听到的消息也多,自然不像自家的两个老的那么好糊弄,一说就说到要害上。
木决明这么一说,木老汉立即就把目光投到木空青的身上。
木空青忍不住浑身发颤,他忍住心中的慌乱道:“书院每月是不用交什么其他的费用,但是书院里边,自是要交一笔住宿费,但想要学得好,课业之后要私下请教先生,这个费用是要另外交的,这部分银子不能放到明面上来说,倘若爹爹去问,也不会有人和你说,而且到头来那些先生恼羞成怒,定会报复到学生的身上。”
木决明摇了摇头道:“大哥的意思就是死无对证了是吧,这银子下落说不清楚,也不愿爹娘去书院问,随随便便拉一个理由出来就让我们无话可说了。不过想来这翰林院的老学士也不咋地,大哥去书院念书这么多年,月月一两银子,老学士月月给大哥开小灶,如今也没见要中的迹象,还不如换家书院罢了。”
木决明如今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加上同龄的小伙伴个个都定了亲娶了妻,甚至有几个别的还生了娃,眼下就剩他一个了,怎能不让他着急。
和他混的最好的小混子阿良也刚说了一门亲事,下个月就要把人接到家里来了,木决明是羡慕极了。
可如今家里一穷二白,所有的钱都拿去供大哥念书,连肉一个月都没得吃上一顿,阿良却告诉自己,说有人见到他大哥在城里,在学院附近租了个小房子,还说了个相好,日日带着小情人逛街吃好喝好,却把自家人给蒙在鼓里。
这些无不让他气炸了肺,本想着自己趁机到县里去瞧瞧,谁知道自己的这位大哥为了季家的外孙女和别人大打出手,被人家打断了了一条腿,还不敢跟对方讨医药费,简直怂到家了。
现在他居然还想着让自己这个做弟弟的随老父亲一起去江边扛活,挣钱来供他在外边花天酒地,这如何不让他生气。
气头上的木决明不管不顾,就把自己在外头听到的都说了一通。
木空青没想到自己这个弟弟会这么不讲兄弟情谊,直接将自己的那些破事一股脑儿的抖露出来,也不由得生气了。
“爹,我不知道我在外边念书,家中竟生出这么多的不满,看来我这念书还是错的了!我一心想通过科举考试光宗耀祖,却被旁的人当成天大的错事,既然都是错的,那何必还要让我去念书。”
木空青这么些年在外头,书是没年得多少,心思却在揣度别人的意图上了,他其实知道,这么些年来父母多少也知晓自己在外边是什么个德性,但都花出去这么多银子了,想要半途而废是万万不可能的,一旦自己不念书了,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绝对是自己那一向又倔又蠢的母亲,她这些年在村里说出去的那么多的大话,宁愿家里吃不上一顿肉,宁愿老二讨不到老婆也不愿意老大不念书。
同样的,木老汉也是如此,毕竟供了这么多年,已经是骑虎难下了。
也正因如此,木空青往时才那般肆无忌惮,就连是此时是在被质问的当场,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果然话音刚落,木母就心急火燎的开口了:“儿啊这可使不得,咱念了这么多年就差临门一脚了,家里就算是砸锅卖铁也要让你继续念下去。”
说完瞪了一眼木决明道:“整天和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什么样的风言风语也要往家里带,你若是闲得没事,怎么不懂得下地去把家里那几亩地给除除草!”
木决明没想到自己将大哥做的那些事情抖出来,自己母亲居然当做瞎了一般直接就无条件站在他的那一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猛地站了起来,将椅子踢到一边往门外走去,走的时候还重重地把门给关上了。
木老汉依旧眉头紧锁,将烟杆子磕在地上,重重地咳了两声,胸口像个老风箱一般发出沉闷的呼呼声。
“老大书还是要继续念,但一个月一两是给不起了,至于私下找老学士开小灶,这事情就算了吧,往后就和秦老三他儿子一样,一个月二百文。”想了好久终于下了这个决定。
木空青瞬间觉得天要塌了,往时一个月一两银子,租房子都要了一二百文钱,小情人少少也得五六百文,平时再出去吃个饭就已经捉襟见肘了,如今还要再降,那以后可怎么活啊。
咬咬牙挣扎了下:“爹,明年就要乡试了,如今私下请教先生是按时段包的,怎么样也要坚持到考试的时候吧。”
木老汉叹了口气道:“你看爹现在去哪里给你找一个月一两银子,眼下年底了大家都纷纷回去过年,江边也不走货了,也得等到明年开春三四月份货运才正常起来,这三四个月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家里已经没有了积蓄,原先的稻谷又是被烧又是被泡的,加上田里长草也不看护,真正收到手也就几百斤,最多也只能保证一家四口的口粮,其他用度支出,根本就没有办法顾得到。
木母整张脸蜡黄蜡黄,耷拉下来看起来也十分丧气:“要不我明天去大丫那里走一走,看看能不能借点,这几个小贱人,真正到娘家需要钱的时候一个都帮不上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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