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东风捧了半天臭脚,见满屋子里没一个人搭腔,倒也识趣地收了嘴,转而去看病床上不随自己姓的儿子,情真意切地心疼,眼圈子说红就红,说话间就要掉眼泪。
这幅样子,让人很难将下午多次挂断班主任电话,连家都不怎么回了的男人,和面前这个已经落泪的慈父联系起来。
钟远航更想吐了。
“好了!”爷爷不耐烦再看这个道貌岸然的女婿演戏,出声喝止,“该你的时候你不中用,这时候演什么戏?”
崔东风竟然也不羞臊,他在这个家里,已经挨惯了这样的羞辱,转而自然地站到老婆旁边,还不忘惺惺作态地按自己的眼角。
“今天这事儿,你们俩不用给我交代,成年人了,出去死在外头,我顶天了也就能给两位置办八宝山上的风水宝地,但我今天得给孩子讨个说法。”
钟丽华和崔东风听了前半句,刚放下点儿心,寻思着老爷子也就是像以往一样训斥他们几句,但一听后半句,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儿,钟丽华脾气毛躁,忍不住先狡辩起来。
“爸你听我说,这事儿真不赖我啊,我撑着这个家,又当爸又当妈的,钱也要我挣,孩子也要我管,崔东风说是出去做生意,一分钱也不往家里拿,天天出去鬼混,还偷拿我的钱,我真是没办法时时刻刻顾着小航啊!”
“怎么能这么说话啊?”崔东风这下也不得不开口,“你怎么就一个人顾着家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每个月能挣多少!那点儿钱连家用都填不满,你还不是靠着咱爸每个月拿钱吗?你自己那点儿工资全花自己身上了好吗?再说了,我做生意也不容易,生意哪有不亏本的?此一时彼一时,我拿点儿钱怎么就叫偷拿你的钱了啊?那叫夫妻共同财产!”
“闭嘴!”老爷子一声吼,两个斗得像鹌鹑似的冤家才住了嘴。
钟远航闭上了眼睛,不愿意去看父母的嘴脸。
“我今天来的路上,改了遗嘱。”钟远航听见爷爷平静又悲哀地叹气。
钟丽华惊惧凄切:“爸!”
崔东风慌乱哀求:“爸!”
“我的所有财产,以后都转成信托基金,丽华,你那一份信托不会动,但是所有不动产都不归你了。崔东风,”
“哎!爸!”父亲谄媚的声音带着绝望的讨好。
“东三巷子里,你买了间小院子?”爷爷揶揄地问。
“这……怎么……爸,爸,你听我解释,不是您想的那样!我……我是……我是帮合伙人!”崔东风乱了方寸,油嘴滑舌也变不出成形的借口。
“哦?帮合伙人?什么合伙人?怎么帮?往床上帮?!”爷爷毫不留情,语带讥讽,“我司法出身,没有证据的话,不会说,至于你们两个要拿着这个证据去打官司离婚,还是要继续在这段婚姻里面苟且,我老爷子管不着,但你们最好尽自己作为父母的责任,到远航读完大学为限,你们要是再做出这样没担当没脸皮的事情,所有的不动产和投资,我都会直接留给远航。”
崔东风和钟丽华瞬间就像锯了嘴的葫芦,半句话也憋不出来了。
老爷子这一招实在捏住了七寸,他们在接下来的几年里,只有按照老爷子的标准那样对钟远航好,才能得到财产,一旦对钟远航不好,财产的大头便都会落到这个他们都不上心的儿子身上,到时候他们就只能仰儿子的鼻息生活。
但原本就没受过他们疼爱的儿子,又会怎么对待这两个不负责任的父母?光是想一想,都令两人不寒而栗。
“你们出去吧,我跟远航说几句话。”爷爷摆摆手,严厉的声音里也难免人近暮年的疲惫。
钟远航听见渐远的脚步声和关门的声音,过了一会儿,爷爷的声音又响起,“远航,别装睡了,他们出去了,和爷爷聊两句?”
钟远航把被子拉起来,遮住了下半张脸,睁开了眼睛,闷闷的“嗯”了一声。
“你怎么看爷爷的安排?”老爷子看着钟远航,就算是对着半大的孙子,他依然带着惯常的审视,仿佛要用眼神把孩子剖开,看他内心是不是也像大人一样,绕着花花肠子。
“爷爷在保全我,谢谢爷爷。”钟远航早慧且不受父母疼爱,这让他敏感内向又有眼色,明白面对什么人应该说什么话。
“我保全你,是作为爷爷应尽的责任,”老爷子满意地点点头,至少孙子还是通透聪明的,“但是这件事里,你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知道不对在哪里吗?”
钟远航心里很委屈,他想起醒来时身边的张烨,他什么大道理都没说,比起逃避责任的父母和理性到冷酷的爷爷,他此时无比需要张烨,需要他那没什么实际用处的拥抱和安慰,钟远航赌气一样的,把被子拉过头顶,气鼓鼓地小声说,“不知道,我不该生病吧?”
“放屁!”爷爷气笑了,也觉得自己对小孩子太严厉,难得循循善诱了一次,“你错在不应该忍这么久,不舒服就要第一时间寻求帮助,父母不行,就找爷爷,爷爷就算没空,也会帮你安排就医,你以为你忍着就懂事儿了?就高尚了?对于你现在这种无法自保的年龄段来说,你这次选择了最愚蠢的途径!”
最愚蠢吗?钟远航在被子里不屑地笑了笑。
他知道爷爷长期对自己的父母不满,知道母亲在年轻时期识人不明,相中了自己绣花枕头一样的父亲,又好面子,不愿意离婚,知道父母二人最看重的,就是爷爷名下的大量财富,也知道爷爷早已对两人不满,而且已经产生了修改遗嘱的想法。
用这一次的受罪,换取对父母的报复,钟远航觉得并不亏。
“我听医生说,一直有个同学陪着你的,同学呢?”爷爷训完话,又温和起来。
钟远航从被子里露出头来,眨了眨无辜的眼睛,“回去了吧?我也不知道。”
“嗯,得好好谢谢他,”爷爷赞许地点点头,“是个好孩子,爷爷给你一笔钱,你自己看着感谢人家一下,不管你直接给钱也好,请客出去吃饭或者玩儿一下也好,总之,要有点表示。”
“我自己还有钱的。”钟远航做出一个腼腆的表情来,更何况,不必爷爷提点,他也是要答谢张烨的。
不管是以前他帮自己赶走小混混,还是今天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陪在身边。
尽管张烨怎么看都不会是钟远航这样的人的同类。
“你的钱是你的钱,自己收好,爷爷拿给你的,你就收着。”老爷子终于在孙子这里获得了久违的欣慰,越发和蔼起来。
第26章
钟远航没有按照爷爷的提议之一,直接给张烨钱。
他在心里掂量了一下,觉得自己还是更倾向于再探索一下和张烨之间建立“友情”的可能性的。
当然,友情是不能直接花钱买来的,这一点钟远航很清楚。
虽然友情这东西,在钟远航看来,也不过就是在班级有限且相对封闭的人群中拉帮结派,获取虚无又脆弱的认同感的一种手段而已。
但张烨和别人好像又不太一样。他并不完全受那种青少年之间的交友规律的束缚,他更像一阵自由自在的风,像没有方向的鸟,既在自己的社交团体里游刃有余,又时常在这些团体的边缘游离,以至于能够注意到几乎没有存在感的钟远航之流。
相比于获得一段友谊,钟远航对于张烨这个人的好奇更占上风。
接近张烨的过程非常顺利,甚至不用钟远航花什么心思,张烨自己就凑上来了。
老师看张烨陪钟远航做了手术,误会他们关系比较亲密,干脆把张烨调给钟远航做了同桌,把关心钟远航的责任外包给了看起来并不太靠谱的张烨,让他帮助钟远航在病假后尽快跟上课程进度,并照顾刚刚拆线行动不便的他,为他做些倒水和交作业的小事。
钟远航就是在这个时候,才知道张烨身上并没有视觉上看起来那么邋遢。
张烨的衣服是旧的,已经洗不干净了,但总是散发着清新的肥皂味道,张烨的手很黑,但经过不怎么仔细的观察之后,钟远航发现他全身的皮肤都比较黑,是那种长期在阳光下野跑晒出来的健康颜色,而他的指甲修建得整齐,指甲缝里干干净净,张烨的整齐被隐蔽地藏在了外表之下。
上一篇:死对头总想扑倒我
下一篇:想看室友穿裙子有什么错?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