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料买通的人临到关头产生畏惧之情,人之常情,哪有人甘愿赴死?男人不敢径直飞扑至车前,倒让谢怀洲有了反应时间,猛打方向盘避开那人,车子直直冲向护栏,万幸无大碍,只是小腿骨折。
他自诩家风颇正,谢清渊由他一手抚养长大,没想到闹出这种兄弟反目的家丑,还是往前几代都没出现过的家丑!自然全力压下,不让走漏半点风声。
又额外给那人三百万让他守口如瓶。
消息灵通的也只知道是有人妻女重病,走投无路想碰瓷,谢家小孙子倒霉被选上,万幸没撞死,要不然多晦气,无妄之灾。
对外可以遮掩,对内他势必要给谢怀洲一个交代。
只是,人怎么可能不偏心?
谢清渊从小养在他身边,事事以他为主,从不忤逆他心意,婚事也交由他,孙媳妇是他挑的,小夫妻第二年就产下一对龙凤胎,两个娃娃娇憨可人,他年岁大了,越发喜欢含饴弄孙,承欢膝下。
如若处罚谢清渊,外人容易看出端倪,流言四起,猜测其中弯弯绕绕,为了清渊的名声,也不能动他。
只好转让一部分公司股份和谢氏集团旗下的一些产业给谢怀洲,对外宣称给他的成人礼,以此安抚小孙子。
迄今为止,儿子和清渊手中都没有分得多少股份,在外人面前他给足谢怀洲颜面。
可,做祖父的偏心大哥;亲爹听闻车祸第一反应想借机会从中谋求利益;母亲爱护他,但手心手背都是肉,总不能出头吵着把大儿子送牢里,只能默不作声;清渊这个做大哥的算计他……
整个谢家都心怀鬼胎,有愧于他,外面倒传闻谢怀洲这个小孙子最受宠,臊得他老脸发红,愈发有愧。
换以前,染这一头奇奇怪怪头发进门,早被呵斥了,现在随他去吧,分得的股份和产业够他挥霍十辈子,再者这孩子又不是坐吃山空的人。
想到万幸,那人临到关头退缩不至酿成大祸,说明是上天给这两个孩子机会。
谢父窘然起身,“爸爸,我有事和怀洲说。”
老爷子:“去吧。”
管家正准备给谢怀洲开车门,谢父就到了跟前,他看向谢怀洲,谢怀洲略略抬抬下巴,管家听话离开,还带走附近各司其职的众人。
暮色下,父子两人相对而立,谢怀洲身形高大,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耀眼的头发让他看起来犹如西装暴徒,无形中透着压迫。
谢父扯出笑,语气温和:“爸爸给你打了很多电话你都没接,还在生气?”
谢怀洲眉骨略抬,“不如您先同我说清楚,您打电话的目的。”
谢父噎了一瞬,皱眉道:“我关心自己儿子还需要理由?”
谢怀洲看着他没有言语,狭长眼眸里的无谓致人尴尬。
谢父脸色难看,但也知道儿子性子,只好直说:“如今过了半年,爸爸他和你大哥对你的愧疚不减,我想着你能趁此机会……”
谢怀洲:“抱歉,我不想。”
谢父脸色一沉,不等他说话,谢怀洲缓缓开口:“您似乎没有明白现状。爷爷对我的愧疚源于他有了倾向,选择用股份安抚我,息事宁人。大哥的愧疚亦然,在得知爷爷处理后,他就明白他压根不需要把我放到那种境地,我从始至终都不是他竞争对手,所以后悔。”
谢父对此充耳不闻,只道:“怎么会呢?爸爸明明很喜欢你,经常在我面前夸赞你,你不要妄自菲薄,你大哥比不上你。”
谢怀洲抬手看了眼腕表,不想和他兜圈子,“从我拒绝‘您想’开始,我就失去了资格。选择合适的继承人是爷爷的责任,但他是人,有喜好有偏向,并且,也和您一样,不喜欢无法掌控的人和事。”
父亲渴望祖父的褒奖,也希望延续谢氏荣光,害怕这一脉从自己这里衰败,无法接受自身平庸,甚至妒恨亲生儿子。
压抑多年终于另辟蹊径,在发现他完全不输大哥后彻底癫狂,把他当作“他”自己,吃穿用度还有喜好要一比一复刻,希望他能完美执行“他”的意志,成为谢氏的掌权人。
大哥明白父亲的目的,对他这位“争权者”分外忌惮,在他幼年时,两人独处,大哥以为他不懂,毫不掩饰厌恶。
随着年岁增长,大哥开始用关爱包裹恶意接近他,企图让他亲近做哥哥的,只是戏演太多会入戏,有些时刻大哥会恍惚,他们这样兄友弟恭也不错。
他试图去理解他们,理解父亲经年压抑的痛苦,理解母亲没有话语权只能袖手旁观,也理解大哥的忌惮,平等给过他们机会,可后面发现,他不理解。
一个午后,父亲让人送走他捡的小狗,还笑着和他说:“我想怀洲和我一样狗毛过敏。”
“怀洲和我一样……”这话伴随他五年。
祖宅很大,如果父亲不想见到小狗完全可以把它安放到看不见的地方,到它寿终正寝都不用接触一根狗毛。
包容与退让只会让人得寸进尺。
他看着那张脸,语气冷淡:“您误会了,狗毛过敏的人是您,不是我。”
普通寻常的一句话却犹如平地惊雷,莫名触动父亲神经,多年营造的假象被揭穿,大发雷霆要让他跪祠堂反思,他没有跪。
一直听话的孩子突然开始反抗,这让人心生畏惧,祠堂的锁落下,把他关在里面,不给水米,以此威逼他妥协。
母亲看上去心疼纠结,甚至没有为他分说一句。
整整三天,他不哭不闹,一句话没有讲。
管家平日照看他比较多,偷偷通知祖父,老爷子在外匆匆赶回来把他带出祠堂。输液时老爷子坐在一旁,探究地盯着他,意味不明:“你倒是硬气。”掌控谢氏这艘大船要得是聪明但中庸之人。
车祸发生前他就知晓大哥的算计,也知道大哥再三强调不要让他出事,大概是多年扮演让人生出了虚伪情谊。
他拜访那个倒霉男人,开门见山。
中年男人兴许见过他照片,像见了鬼,听他问话,瞬间红着眼圈,满脸的不甘与痛苦,无声诉说他的回答。
谁会想死!钱还没到账,那人很慎重,不愿意提前打款,说那五百万会作为赔偿款打到妻子账户,用性命换取还没拿到手的五百万,极其冒险,可是再冒险,也只有这一根救命稻草。
“那就不用。不仅不用,你得到的钱会比他许诺给你的还要多。当然,不是我给,自会有人给你。”
聊了不到五句话,更无经济往来,没人能觉察端倪。
抱着必死决心的人就这么重燃希望。
他也顺理成章出了个小车祸。
他了解祖父,即便大哥指使,被舍弃的人只会是他,更何况没闹出人命,老爷子自诩古正,势必想办法弥补他,也势必会和大哥开诚布公谈话,提及他五岁那年……
在知道继承人一直是自己,又知道弟弟什么都知道仍“敬重”他这位兄长,大哥的愧疚之情自然难以言表。
为避免幡然悔悟的大哥同他重归于好,他对“兄友弟恭”那一套不胜其烦,故意诛心——
“我拿到这么多不属于我的股份,大哥会不会想当天我要是冲出护栏……”
大哥骇然,大声打断他:“我没有!我从没那么想过,我没有!”
明白隔阂难以消解,大哥灰溜溜离开。
他只会给别人一次机会。
凭借对幽微人心的把握,他脱离谢家掌控。
谢父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愿相信,如今心底最后一丝幻想被他直言击碎,失望与愤怒让人失去理智,怒斥道:“说来说去还不是你的错!你比你大哥更有能力,爸爸他也特别喜欢你,是你不懂得忍让!明知道爸爸不喜欢出格的人,你还闹出那种事,性子那么乖戾!一定是初中那次才让爸爸对你失望!”
当年送怀洲去英国留学,大概太过低调,那群英国人以为他这个中国人好欺负,对他言语挑衅。
第二次还锁上会餐厅的门,十几个人企图殴打怀洲,带头的刚走到怀洲面前就被按进餐盘里,他这儿子直接拿叉子差点把人眼睛挖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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