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头发有些长了,平时收拾得很妥帖的发丝睡着后滑下来盖在眼皮上,可能是被头发弄的痒,梦里朝岸宁抬手抹了两下脸上的发丝,嘴里还嘟囔了两句梦话。
栖南竖着耳朵仔细听了听,但听不出来他说了什么梦话。
一进市区,几辆车四散开,有回家的,有回工作室的,朝岸宁直接把车开到了兰亭,停在朝岸宁房子门口。
朝岸宁还在睡,栖南也没叫他,想等他自己睡醒。
栖南解了安全带,掏出兜里的烟盒想下车抽一根,但看着外面被风吹斜的树,又不想下车挨冻,烟叼在嘴里咬着,砸么着烟柱里的丝丝烟味儿解瘾。
朝岸宁睡了半个多小时,栖南咬着烟,用手机刷新闻看。
自从他关注了朝岸宁,软件经常给他推送一些相关的娱乐新闻,有朝岸宁的,也有他公司里艺人的。
他现在经常会在网上发评论,尤其是骂朝岸宁的下面,所以每次打开微博,都能收到一堆乱七八糟的私信。
栖南划拉着页面随便看了两眼,基本上都是骂他的,他也不在意,只刷新闻看,除了热搜新闻,还有港城新闻。
刷着刷着一条港城社会新闻跳出来,说警方昨晚捣毁一家地下非法拳击场,现场抓捕16名犯罪嫌疑人,包括六名拳击手,还有未成年两人。
新闻里配了一张现场抓捕图,犯罪嫌疑人的眼睛都被打了马赛克,栖南还是一眼就认出来,其中一个胳膊被警察扭在身后弯着腰的男人,就是之前他在港城西班牙餐厅门口见过的那个男人。
朝岸宁说过,他跟那人有过过节,就是那人打掉了他三颗牙。
当时栖南担心朝岸宁,还提醒他别为了报复走极端,让他小心,但栖南自己心里早就把人碾了一百八十变,还想着,如果以后让他碰见了,得把那人牙打掉才能解恨。
栖南看着新闻心里叫好,这种人渣抓了好,他刚想关闭页面,新闻里“非法地下拳击”几个字,让他猛地想起朝岸宁说过曾经打过拳的事,还打了整整2场比赛。
栖南眉心一跳,有个不好的念头一闪而过。
他立刻在网上搜朝岸宁的名字,但没有找到他任何打拳记录,如果他是专业拳击手,正规的比赛应该会搜到他的名字。
又想,或许朝岸宁的那些比赛只是业余爱好而已,所以才搜不到。
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非法比赛。
栖南心里咯噔一下,刚想继续搜一搜关于地下非法拳击的类似新闻时,朝岸宁就醒了。
“哥,我们到家了吗?”
朝岸宁睁开眼,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把捂在嘴上的围巾往下压了压问:“我睡了多久?”
栖南把手机揣进裤子口袋里,吐掉嘴里已经被他咬烂的烟,想着自己可能是想多了,平复好心情说:“加路上一共睡了快俩小时,已经到家了。”
朝岸宁揉揉眼,往窗外一看,第一反应是这里有点儿陌生,不是栖南公寓楼下。
两秒钟之后他才反应过来,这里是他在兰亭的房子,院子里积了雪,漆黑的大门冰冷,从外往里看窗户是黑洞洞的,一点人气儿都没有。
朝岸宁立马清醒了,扒着车顶把手,生怕栖南秋后算账,直接把他踹下车。
“哥,我这个房子一直空着,里面很长时间都没收拾了。”
“水电暖气都没开,我回去不是冻死就是饿死。”
“我不回去,我去你那。”
朝岸宁一口气说了半天,栖南知道这里有人定期打扫,而且院子里的灯微微亮着,说明没断电。
“我跟你回去,我后天就回港城,”朝岸宁伸出两根手指,“我就再住两天。”
栖南看他黑眼圈还很明显,睡了一路精神头好了不少,只说:“我明天就得去工作室,没时间在家照顾你。”
“我不用你照顾,”朝岸宁又恢复了一脸笑眯眯,松开抓紧车顶的手,“我照顾你。”
他那句“我照顾你”声音温温的,困在小小的车厢里,包着栖南的耳朵,很快绕满身体。
栖南别开眼,虚虚地看着车窗外的积雪,重新系好开车回了公寓。
不是栖南想赶他走,他就是觉得别扭。
在温泉山庄的时候他们身边人多,不管去哪里都是三五成群,嘴里的话头在别的上,注意力也就不会集中在朝岸宁一个人身上。
但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在一个空间里,做什么都显得亲密,哪怕两个人什么都不说,呼吸都时时刻刻缠在一起。
朝岸宁好像个没事儿人一样,时不时说两句没羞没臊的话。
“哥,我没谈过恋爱,也没追过人,”朝岸宁认认真真的,“你得教教我才行,要是我哪里做的不好,你就告诉我,我改……”
栖南稳稳开着车,余光斜了朝岸宁一眼,心里说,朝岸宁你还用人教吗?你比谁胆子都大,你比谁都会。--
回家之前俩人去了趟超市,买了不少菜。
晚上栖南做饭,朝岸宁在厨房打下手,一开始还老实,越往后越不正经,洗完菜还湿着的手要去握栖南的手,说要帮他炒菜。
栖南用力踢了他一脚,朝岸宁弯腰揉腿,揉完继续磨人。
栖南嫌他太烦人,晚上吃过饭早早回了房,朝岸宁看他一直不出来,也回了自己房间。
朝岸宁也困,他昨晚几乎一夜没睡,一直在跟唐吉打电话说赖健的事。
唐吉一直让人盯着赖健,心情不好就找人在赖健头上套麻袋,拖到巷子里来一顿,赖健刚镶的牙没几天就被打掉了,哪怕他搬家也没用,朝岸宁总能找到他。
赖健知道是朝岸宁在报复他,要不然不会专盯着他的牙不放,他想躲出去,但怎么都躲不掉。
出狱后赖健一直游手好闲,找不到赚钱的工作,时间一长就想着继续走老路,找了一圈人,又进了一家地下拳场,刚混进去,昨天夜里就被一锅抓了。
心里一直惦记的事儿暂时解决了,朝岸宁心情大好,躺在床上闻着被子上属于栖南的味道,翻了几个身,在枕头上蹭蹭,很快安心地睡了。
栖南这头睡不着,朝岸宁一下午都在他跟前捣乱,他都忘了重要的事。
他趿拉着拖鞋出去把电脑拿回卧室,电脑放在床上,栖南直接盘腿坐在地板上,又仔细看了几遍白天的新闻。
栖南试着搜了搜关于非法地下拳场的事,很快,栖南搜到了港城八年前一个旧新闻。
当年新闻闹得很大,但因为时间太远,被压在了搜索页面的最下面。
新闻里说的也是一起非法地下拳场的案子,但八年前的案件性质明显要比今天的恶劣得多。
栖南仔细看了好几遍,对照白天的新闻,慢慢理着其中区别。
今天新闻里的,所有拳击手也都是犯罪嫌疑人,他们都是自愿,一伙人通过非法地下拳击比赛进行赌博获利。
八年前的案子里,大多数都是未成年拳击手,而且那些孩子都是被骗进地下拳场去的,被非法暴力各种残忍手段囚禁在地下拳场里,甚至还有一名未成年男孩儿在逃跑过程中被活活打死。
栖南没发现自己的手在慢慢发凉,他从当年的新闻里挑出几个关键人名,搜到了法院庭审新闻记录,栖南越看越毛骨悚然。
主犯在被抓捕过程中携危险武器拒捕还打伤了警察被当场击毙,从犯赖健被判十年。
赖健的照片网上还有,就是那个打掉了朝岸宁牙的男人,也是今天新闻配图里的那个男人。
那些未成年人的信息栖南怎么都查不到,栖南知道要保护未成年人隐私,但他还是不甘心,最后确定自己什么都查不到才无力地松开鼠标。
栖南心慌得太厉害,他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那些孩子里有朝岸宁。
怎么会呢,怎么会有小宁呢?
栖南使劲儿搓了搓脸,八年前的新闻,他又从犄角旮旯的地方翻了一遍。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等栖南再注意时间,已经凌晨三点多,房间里安静的好像真空一样,只有耳朵里嗡嗡嗡的耳鸣声。
栖南的注意力全都在那些惊悚恶劣的文字上,等他回过神儿,发现自己的手在发抖,不知道出了多少次冷汗,衣服都湿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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