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最让林舟感到不妙的是,他的眼前逐渐开始发黑。
......完了。
强烈熟悉的低血糖晕眩感袭来。
林舟下意识一把扯落浴巾,草草裹住自己布满水珠的上半身,却也用尽了残存的最后一丝力气。
清瘦的少年蜷缩在角落,黑发淌水,浑身湿透,连眼瞳也染上湿润氤氲的潮气。
没有时间犹豫,又或者说,其实,他也很想见到那个人。
林舟咬牙抬起生理性发抖的红润指尖,点进对话框,按下那个熟悉的头像。
从睫毛滚落的水珠一点一点落在屏幕。
不到一声,那边便瞬间接通。
“舟舟?”
然而此时林舟已经听不见了。
在陷入彻底黑暗的前一秒,他忍不住在心中咬牙切齿地发誓——
从今以后,他一定会准时吃饭,绝不饿肚子!
如有违反,他就是小狗里的小狗!
第35章
林舟睁开眼,看见雪白明亮的天花板。
意识回笼两秒,他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温暖而用力的握在掌心。侧过头,熟悉的男人微垂着肩,正握着他的手闭目休憩。
身上已经换了尺码合适的干净衬衫。周围摆设很熟悉,不是他的房间,但还在酒店。
这应该是瞿宁森住的地方。
——他居然一直和他住在同一家酒店?
林舟微微动了动手指,瞿宁森立刻察觉,几乎是瞬间就醒过来:“舟舟。”
林舟嗯了声,看着他的眼睛,莫名有点心虚。
“......这个应该要输完了吧。”
他屈起另一只手的手背,没话找话般,葡萄糖吊瓶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了下。
“是输完了。”
瞿宁森点头,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依旧是那副温和的模样,转头让私人医生进来,拔了针头。
房间很快安静下来。窗外的天已经泛起鱼肚白,桌上的电脑屏幕里是还未处理完的工作文件。
林舟看了眼时间,居然已经凌晨四点多了。
“不好意思,”抿了抿唇,他声音很轻,开口道歉:“我以为我的低血糖已经好了。”
“麻烦你了......对不起。”
瞿宁森正在检查他的针孔,闻言一顿,叹了口气。
“你确实应该说对不起。”
眼睫一颤。
瞿宁森却又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语气无奈中带着担忧:“不过是对自己的身体道歉。”
“下次不要再饿着自己了,心情再不好,也要按时吃饭。”
林舟不知道,在听见电话那头寂静的只剩下呼吸声时,瞿宁森那瞬间有多恐惧。
他的目光深而沉,有温柔,有疼惜,还有担心。
就是没有不耐烦。
林舟看着那双眼睛,只感觉自己正被波浪般细密妥贴的安全感包围,几乎有种想落泪的冲动。
他咬着唇,半晌,才又开口,依旧是道歉:“......对不起。”
瞿宁森一直住在这里,还能这么迅速地赶来,想想也知道,他肯定对林舟这半个月的行踪了如指掌。
他一直逃避。
而他心知肚明,却一直纵容。
“林舟,”瞿宁森笑了下:“你永远不用对我说这三个字。”
况且,林舟也没做错什么。
没有问为什么,更没有长篇大论地解释。瞿宁森不想多谈,加深林舟完全没必要的自责——
普通情侣尚且有吵架冷战的时候,他们连情侣都不是,林舟却连逃避都要顾忌对方的想法,实在是乖到令人心疼。
他年长他八岁,其实宁愿林舟更任性些。
瞿宁森起身,很快将桌上温热的粥端来,用勺子舀起,吹凉了小心递到他嘴边:“先垫下肚子。”
“晚上回疗养院了,再吃好吃的。”
林舟下意识低头喝粥,闻言一愣,反应过来。
还没问呢,瞿宁森就开口:“先吃完嘴里的东西。”
林舟:“......哦。”
他嚼嚼嚼嚼嚼。
他一嚼完,瞿宁森就立刻又喂。再嚼完,再再喂。
直到那双漂亮眼睛里的忐忑消失,生动的怒气浮现。
瞿宁森这才笑起来,温声解释:“你忘了,疗养院是我开的,奶奶的手术通知我当然也知道。”
“机票没有了,不过我已经买好今天中午的动车,晚上就能到。”
“对了,你老师那边我也亲自去请假解释了,你不用担心会影响项目评分,她还托我向奶奶问好。”
“......哦。”
他已经将所有事情都妥帖安排好,林舟这瞬间竟有些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思考半天,好像只剩下乖乖喝完粥这个任务。
而就在此时,瞿宁森的勺子又一次鬼鬼祟祟地凑到了他嘴边。
林舟:“......”
林舟一口死死叼住那根勺子,脸颊瞬间仓鼠般鼓起。
宁森想抽,他就再咬。再抽,再再咬。
两双眼睛对视。
没过多久,又忽然同时泛起细微的笑意。
像是落进湖里的石子,笑意宛如水面涟漪般,不断扩大、再扩大。
于是林舟知道。他们没事了。
这半个月的逃避、失落、如鲠在喉......都没事了。
就像窗外不断升起落下的太阳。
不管是争吵还是甜蜜,今天,明天,都将是美好的一天。
头顶依旧洒着明亮清泠的灯光。
少年和男人的声音偶尔响起,透着宁静平和。
“瞿宁森,粥粥呢?有没有人喂它?”
“它只让你喂,你不在,我把它送奶奶那里了。”
“也好,它那么聪明,应该能让奶奶开心。”
“不聪明怎么配和你同名。”
“......瞿宁森,你真的好东亚家长啊。”
......
睡完回笼觉起来,已经是早上七点。
瞿宁森住的应该是规格最高的房间,有三四个客房,林舟昨晚睡的是主卧,瞿宁森则自觉收拾东西去了客房。
他们同时起了床,洗漱完,林舟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我的行李还没收拾。”
“我先下去一趟。”
“不用了,”瞿宁森迅速拦住他,将人带到餐桌旁吃饭,面不改色道:“我已经收好了。”
“双肩包在沙发上,行李箱就直接放车里了。”
林舟没多想,哦了声,开始低头乖乖吃早饭。
瞿宁森则去了阳台,拨通电话。
“清理干净了吗。”
“已经清理好了,瞿总。”周特助站在走廊处,看着浴室空荡荡的玻璃门,签下报销单:“只不过因为运输原因,浴室门还要两天才能换新的。”
“嗯,昨晚的工作人员十倍工资,你也是。”
瞿宁森放下心来,最后叮嘱:“行李记得送到后备箱。”
“是。”
昨天深夜,在赶到林舟房间时,因为太过着急,瞿宁森直接用手肘打碎了浴室的玻璃门闯进去,动静很大,惊动了整整一层的住客。
鲜血顺着浴室的水流了满地,他却无暇顾及,当着目瞪口呆的林韵等人的面,眉眼阴鸷地迅速将林舟抱去了自己房间。
血痕顺着走廊地毯滴滴答答落到电梯里,场面实在吓人。
得知只是低血糖晕倒后,瞿宁森这才有心思让医生帮自己包扎伤口。昨晚他刻意穿了比较宽松的长袖,林舟果然没看出他缠着绷带的手臂。
房间里,忽然传来少年大声的呼喊。
“瞿宁森——来吃饭!”
“来了——”
瞿宁森忍不住笑起来,转身走进房间。林舟就坐在餐桌旁,浑身落满朝霞的流光。
酒店对面是连接两市的大江,透过落地窗,初升的太阳勾勒出少年清瘦的背脊,他正咬着一只虾饺,侧头看瞿宁森,眼瞳漆黑明净。
“吃饭啊,站那里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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