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疼啊。
雨幕下,一点温热的眼泪顺着细密眼睫,融入脸上冰冷的雨水,无声砸落在地。
然后,是越来越多的泪水。
眼泪大颗大颗地掉落,但林舟的瞳孔还是平静的,像是不知道自己正在哭,依旧无悲无喜地看着瞿宁森,轻声重复:“哥哥,我好疼啊。”
他已经恍惚到丧失了一点认知,指尖紧紧攥着瞿宁森的西服,一会儿叫他哥哥,一会儿又叫他老板,一会儿还叫他毛毛草。
他说,毛毛草,对不起,我害了奶奶。
毛毛草,我没有不值得喜欢。
毛毛草......你终于来了。
瞿宁森用力闭了闭眼。
他忍下几乎要吞没心脏的酸涩,小心迅速地将林舟抱进温暖的后座,伸手一遍遍擦干净林舟脸上的雨水。
暖气交融在彼此的呼吸间,他却没有任何旖.旎心思,只是安抚地握紧那双手,如以往任何一次那样,可靠而沉稳地用力贴住少年滚烫的额头。
感受到力度,林舟下意识转了转迷蒙的瞳孔。
随后,他露出一个很小的笑容,冷淡却满足道:“好暖和。”
“谢谢你,毛毛草。”
-
黑色大G在雨中飞快赶往老宅。
灯火通明的大厅,李姨带领着一堆保镖,安静客气地看向众宾客。
“不好意思各位,今天瞿家有事,大家不用为老爷子守灵了。”
说罢,她也不管众人的目光,手臂一挥,就将所有人或强硬或柔和地请出了瞿家。
齐家老总看了眼李姨,犹豫上前:“老李啊,瞿家这是怎么了,瞿总他到底想干什么?”
“唉,我真是摸不清现在年轻人的想法了......”
中年女人笑了笑,目光落在他身后刚回瞿家没多久,神色吊儿郎当的齐夏身上。
几秒后,她才礼貌道:“齐先生,瞿总刚刚托我转告您,瞿家和齐家一定会有合作的机会。”
“到时候,您一定、一定要赏脸来一趟瞿家。”
目送惊喜连连的齐家人离开,李姨侧过头,问身后保镖:“医生请来了吗?”
“五个私人医生都请来了,药品也备齐了。”
李姨嗯了声,忽然,不远处的门后传来一点细微的声音。想起瞿清闹腾的本事,她皱起眉:“好不容易抓到,把他手脚绑紧,嘴堵严实点。”
“是。”
没过多久,发动机的声音驶入大门。
浑身湿透的男人抱着裹着毯子的少年飞快进门,步伐急促地走进房间,身后的私人医生提着器械和药品,连忙跟上。
看病,洗澡。
换衣服,打点滴。
少年乖乖地叼着温度计,死死拽着那个变形的手机,不肯松手。
瞿宁森也不勉强他,还给破烂的手机套了个透明柔软的壳,以免玻璃划伤林舟的手。
明亮安静的房间里,林舟垂头半躺在床上,神色平静。
瞿宁森站在一旁,掌心捂着冰凉滴落的药液,看着他缠上绷带的微肿脚腕,皱眉问医生:“真的不用打石膏?”
“不用的,瞿总。”
医生将新鲜出炉的片子递给他,安抚道:“病人摔落时虽然扭伤了脚,但庆幸的是没有伤到骨头,如果恢复的快,一周内就能完全痊愈。”
时间一到,她又看了眼温度计,笑着道:“恭喜,林同学烧也退了,这个药还有二十分钟打完,之后就不用再打了。”
瞿宁森点头,医生们很快退了下去,明亮的房间瞬间变得安静。
林舟出神地盯着变形的手机,瞿宁森坐下,伸手轻轻将他洗完后有点乱的额发理顺。
像是将毛发打结、脏兮兮的狼狈流浪猫,变回以前那个漂亮冷淡的高傲宠物猫。
瞿宁森试了下手里安神汤的温度,舀起一勺:“舟舟,喝点汤,和药不相冲。”
林舟顿了顿,半晌,抬起头,静静看着他。
他没喝,也没说话。
于是瞿宁森将碗放在床边柜上,温和地凑近他,轻声问:“怎么了?”
林舟细密的睫羽颤了颤。
温暖熟悉的柑橘香浅浅萦绕,因为哭过,他的眼睛本来有些红肿,但瞿宁森用冰袋仔细地帮他敷过,于是此刻少年的桃花眼依旧漂亮得惊人。
他将手机攥紧,沉默许久后,侧头面无表情地问瞿宁森:“你喜欢我?”
瞿宁森一顿。
但身体已经本能地点头,替他回答:“喜欢。”顿了顿,他又补充:“全世界最喜欢。”
男人看向林舟,眼里的坚定令少年一怔:“不管是谁,都无法和你比较。”
不管是谁吗。
“就算......”林舟呆呆地看着他,喃喃地,声音轻飘飘像鬼魂:“就算那个人是你的亲人?”
“就算他是你弟弟,就算他和你有血缘关系,就算你只是想抢走他的东西——”
“也最喜欢我吗?”
就算他只有一张漂亮的脸。
就算他从心底厌恶瞿清,厌恶瞿家的一切。
就算他虚荣、恶毒、满嘴谎话、爱钱如命......也喜欢吗?
宽大的床上,林舟攥紧指尖。他很少这样重复地确认一件事,瞿宁森只感觉心脏发痛,不由自主握住那双瓷白的手,声音低沉:“不管是谁,不管有没有血缘关系。”
“我都喜欢你。”
“能喜欢你,是我的幸运。”
林舟看着他,半晌,忽然弯起上翘的桃花眼,倏然笑了。
他看着瞿宁森,点头,平静轻声地说:“好啊,既然你这么喜欢我......那你现在就开车去撞瞿清。”
“他让我摔断了腿,你也能让他的腿断掉吧?”
“他让我这么难过,你也能让他跪下来给我道歉吧?”
对啊。
他就是这么恶毒。
就是这么把别人的真心当成玩笑,当成工具。
就这么烂。
所以赶紧滚吧。这些恶心的感情,他统统不需要。
少年坐在床上,浑然不知自己的唇瓣已失去颜色,死死攥住的指尖和心已分不清哪个更痛点,反正都没差。瞿宁森看着他,像在看着一只死咬着牙不肯示弱的兔子。
深深的怜惜,混杂着深深的爱意,让他不得不长舒口气。
“......断掉怎么够。”
林舟瞪大漂亮的眼睛,倏然被他轻轻揽入宽阔的怀中,男人隔了点距离,没有冒犯他,而是轻轻叹了口气。
“林舟......你真心软。”
......他心软?
瞿宁森笑起来,一边按下床边的铃,一边随口问林舟:“你知道唱歌犬这个故事吗?”
李姨很快敲门而进,手上拿着一个形状奇怪的大木盒,笑着递给林舟。
打开木盒,里面是许多个奇形怪状的小人——长着老鼠头的、长着细尾巴的、披着熊皮的、失去双手的、单手单脚的......
林舟摸了下这些做工粗糙的木人,抬起头,奇怪地看了眼瞿宁森。
“选一个?”
年轻高大的男人凑过来,亲昵地拨乱里面的小人,然后看向他,笑着说:“还是说,你有喜欢的小人?”
“你喜欢哪个,我们就做哪个。”
第28章
只一秒,林舟就明白了这些木头人的用处。
粗糙的小人被各种动物皮毛拼接,他呼吸一窒,拿着盒子的手霎时有些冰凉。
而此时,李姨已经让人无声收走房间内的地毯、桌椅、花瓶等物。
药瓶里的液体缓慢滴答,很快,医生上来抽.出细针,在他手背贴上了医用胶带。
瞿宁森伸手,给沉默的林舟戴了个毛绒绒的兔耳帽,又加了双毛手套。米色衬得少年的脸唇红齿白,细碎黑发落在眉眼,终于不再是那副病弱苍白的模样。
林舟:“......”
瞿宁森满意地点点头,笑吟吟地把木盒放在柜子边,换了杯热热的糖水塞进他手中,温声道:“不喜欢这个,那我们就先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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