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清依旧看着窗外。
几秒后,他忽然开口,轻声问:“妈,现在几月了?”
瞿蔓一愣。
她从后视镜里看了眼神色很平静的瞿清,斟酌几秒,还是回答:“今天已经六月了,怎么了?”
六月了。
马上,就要到林舟的生日了啊。
两年前的六月五号,他遇见了十七岁的他。
两年后,林舟都要十九岁了。
而这两年,他都做了什么?
像是被人兜头浇下一盆冰水,刺骨的寒意将心脏都冻结,瞿清忽然清醒过来,惊恐地发现,那个茉莉般的苍白少年已经快要消失在曾经的记忆中,消失在他的生命里。
而那个晚上,那个瞬间。在他看着闭眼许愿的林舟的那一秒——他脑子里明明想的是,我一定要对他很好。
很好很好。
裸.露在外的刀口又一次隐隐作痛。
瞿清转头,呢喃着看向瞿蔓:“快到他生日了。”
“......”瞿蔓皱眉,为了不刺激瞿清,还是耐心地问他:“什么生日?”
“你想过生日了?我们到国外后我再给你过,可以吗?”
瞿清摇头。
不,他要给林舟过生日,他要给林舟认错。
他知道错了,这次,是真的知道错了。
瞿蔓吐出口气,看了眼副驾上不打算管瞿清的丈夫,皱起眉。半晌,还是放轻声音哄道:“小清,你上飞机后睡一觉就好了,等到了国外,妈妈立马给你解开绳子......”
话音未落。
后座上的人忽然暴起往她的手肘一撞,瞿蔓瞳孔一缩,下一秒,猛地尖叫出声——
嘭!
国道桥旁,川流不息的车流因为意外停滞半秒。
在路人惊慌失措的尖叫声和议论声中,瞿清睁开被血糊住的双眼,费力地将手脚的绳子挪到碎裂的玻璃车窗前,一点一点割断。
驾驶座上,邹凯和瞿蔓都已经奄奄一息,瞿蔓头脑昏沉地睁开眼,咬牙开口:“瞿清......回来......”
瞿清充耳未闻。
他站起身,缓了几秒,感觉自己不再晕眩,这才又打开后备箱的行李箱,低头翻出许多东西。
存折、卡、现金、手机、房产购入合同......
他将所有东西一股脑放进包里,然后面无表情地转身,在瞿蔓绝望的眼神中,穿过惊愕震撼的路人,坐上了路边一辆出租车。
对上司机惊恐的目光,瞿清擦了擦脸上的血,没擦干净。
他也不在意,将一叠厚厚的钱掏出来,对司机道:“去S大,现在。”
-
轰隆!
头顶不断传来雷声。
周特助看了眼气象预报,皱眉回头:“瞿总,二十分钟后很可能会下一场暴雨,我们已经在上山的路上,要不要停留一会儿?”
青柳镇位于山脚深处,A市土质偏松软,雨下太大,会有山体滑坡的危险。
瞿宁森看了眼前方,思索几秒,沉声道:“现在不用停,一小时后到前面青石镇再停。”
他们现在就在最容易发生意外的路段中间,不如加快速度开出危险距离之外。周特助应下,前方的车辆也收到命令,立刻踩下油门加速前进。
四五辆黑色越野穿梭在夜色中。夜幕中,大片浓重灰暗的乌云聚集而来。
二十分钟后,果然下起了瓢泼大雨。
细密急促的雨滴拍打在车窗,车灯照亮漆黑的路。一小时后,车队抵达青石镇,暂时停留。
周特助摁亮平板上的地图:“瞿总,到青柳镇还要两个小时。”
因为暴雨和地址偏远,手机屏幕上的信号已然微弱得只剩下半格,瞿宁森看着迟迟发送不出去的对话页面,微微皱眉。
不知为何,他总感觉有些不安。
瞿宁森抬眸:“奶奶的病房转移了吗?”
周特助点头:“林先生和林奶奶同意后,按照您的吩咐,林奶奶已经转到了您私人名下的疗养院,门外有保镖看守,很安全。”
瞿宁森嗯了声,心中的不安却没有减轻分毫。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水汽,他们现在在青石镇的路边,这个天气下,没人会闲得出来乱晃。
寂静马路上,只剩下劈里啪啦的雨声。
忽然,瞿宁森肌肉一绷,猛地看向前方的树丛处。
周围的保镖也瞬间反应过来,动作极快地拿起手边武器,紧盯着微微颤动的树丛。
几秒后。
一个皮肤黝黑的短发女人撑着破旧的伞,目光空洞地从树丛里走出来。
她的步伐有点一瘸一拐,似乎被人殴打过。女人对面前的车队毫无反应,失魂落魄地继续朝着深山处前行。
瞿宁森却心脏一滞。
隔着冰冷雨幕,男人看清那张和资料上一模一样的脸,猛地打开车门,冲进雨里——
“李红!”
名叫李红的女人一愣。
她转过头,看见身量极高、一身西装的瞿宁森,又看见他身后黑衣冷漠的保镖,吓得一惊。
宛如遇见天敌的小动物般,女人立刻慌不择路地就往前跑。
“等等!”
瞿宁森想上车追,然而青石镇周围多山,李红应该很熟悉这片区域,很快就消失在树丛掩盖的狭窄山道中。
瞿宁森立刻下车,准备追上去,周特助忽然死死抓着他,大雨淋湿了他们的衣服:“瞿总,前面是山!”
“这个天气下很有可能发生滑坡,不如我们等一等?”
话音未落。
像是印证周斐的话般,轰隆一声巨响——
不远处,泥石坍塌的声音混杂着雷声,倏然在耳边爆.炸般响起。
山体坍塌了!
瞿宁森猛然回头,大雨砸在男人年轻阴鸷的脸上,像是遵循某种直觉,他飞快从后备箱换上事先准备好的意外装备,而后拿起撬棍药品对讲机,言简意赅。
“等不了。”
李红的脸上弥漫着他曾经无比熟悉的绝望——她分明是要去寻死的。
瞿宁森抬头,看着周围所有人,极高的身量让他在夜色中宛如山峦,他沉声道:“分出一批人去通知村民,拨打救援电话,其他人跟着我去山里救人。”
李红不能死。
至少在他拿到她的那颗肾前,不能死。
男人看向周特助,声音很淡地交代:“我的遗嘱在回国前已经签署好,如果我出事,你就去林舟身边,继续保护他。”
“......是,”周特助打起精神,看了眼雨幕远处的山影,仔细观察后,飞快道:“山体坍塌的规模很小,二十分钟内找到人完全可以逃出来!”
“瞿总,我会留一辆车在这里等您。”
瞿宁森嗯了声,两个人都没有提,万一山体坍塌的规模变大后怎么办。
男人很快转身,迅速往刚才李红消失的方向追去。
头顶雷声不断。
他戴着帽子,身后保镖们无声沉默地搜寻,手电筒的灯照亮夜色下的路,大雨中,瞿宁森居然还有心情想,幸好他没告诉林舟。
如果林舟在这里,大概会比他还拼命地跑进山里吧?
冰冷的雨水顺着脸颊滑落,土腥味逐渐弥漫在空气中,哗啦啦的泥土滑坡声不断响起。这一刻,他们宛如踩在生死线上,沉默地在人间和地狱来回。
不知过了多久。
忽然,一道异色忽然闪过眼帘。
体力已经快要用尽的瞿宁森一停,快步上前。
手电筒下,昏迷的女人身体陷在树丛间,一旁是丢弃的雨伞。
瞿宁森深吸口气,猛地上前,一把将人背起,拿起腰间对讲机:“找到人了。”
-
轰隆巨响。
林舟从床上坐起,捂着快速跳动的心脏,微微皱眉。
雷声依旧在响,闪电划过夜空,猛地照亮一瞬昏暗寝室。
林舟睡不着,干脆下了床,坐在椅子上闭眼养神。
隔壁床的许言洛也没睡,正在刷论坛,听见动静,从床帘里探出头:“林舟,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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