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听到了吗?燕哥夸你。”程大树。
重新开上路,程大树专注着没有再看消息,但一条接一条的提示音不停响起。
邵青燕拿出自己的手机看了眼,‘相亲相爱一家人’的三人群里,王丽秀发来的七八个语音条,几乎每个都卡在50多秒。
从县城到枫桥村开车还得两个多小时,两人走走停停到达村口时已经下午。
“我记得上次来,道路很颠簸。”邵青燕。
可如今土路已经变成双车道的柏油路,撒了盐的地面被化了的积雪搞得泥泞不堪。
“是啊,这路最早还是邵老爷子修的。”程大树。
前两年自己又让人重新修了一遍。
邵青燕唯一来的那次是在十几年前,别说村子大换样,没换他都没什么印象。
可看着当时树影斑驳,如今枝叶枯落的枫树,邵青燕面前似乎站了许多人。
“我记得你当时站在那个位置,穿着校服。”邵青燕指了指对面:“小学刚毕业,个子就已经...”
说着伸手在自己鼻子处比量了一下。
以为对方并没有注意自己,程大树听他还记得连忙点头:“对对,我是站在那里,我六年级体检身高就178·7了”
“......”邵青燕看了眼站在身边比自己略高一点的人转移话题:“你们村的支书说你考试考了全班第一。”
“全校。”程大树纠正。
“他现在还...”邵青燕。
“去世很久了,现在的村干部都是有大学文凭的年轻人。”程大树。
“你不也是年轻人..”邵青燕笑了笑。
盯着老树又看了一会儿,他才转身:“走吧,带我去你家玉米地看看。”
村里年味儿比城市里更浓,还差几天才到三十儿,错落零散的独门独院里就已经挂上了彩灯,路边也有小孩儿摔玩鞭炮的痕迹。
“闻到这味儿就觉得要过年了。”程大树嗅了嗅。
秋茬的玉米早就已经收了,留着枯秆烂叶的地上盖着一层厚厚的雪,踩在上面费劲,邵青燕没走几步就陷了进去。
程大树“哈哈”大笑起来。
“雪太深了。”邵青燕想要抬起腿,可重心却有些不稳。
“燕哥,我背你。”程大树作势蹲到邵青燕面前。
邵青燕低头看着眼前毛茸茸的脑袋
,之前不良于行的时候被对方抱过、搀过,可却从没背过,别说自己现在能走,就算不能走…
“不用,怎么来怎么回去吧。”
“上来吧,别一会儿雪灌进鞋里,裤腿子湿了容易冻着。”程大树双手在后背晃悠了一下:“燕哥上来,快点快点,冻脚。”
没等邵青燕再拒绝,程大树就勾了一下身后人的膝盖窝,因惯性前倾的邵青燕下意识抓住程大树的衣领。
紧接着他就被背了起来。
本以为对方会带着自己原路返回,可却往玉米地深处走。
程大树每一脚踩下去,雪都埋过小腿肚子,‘吱嘎吱嘎’又冷又好听。
“没认识你之前,家里收入来源就是这一年两茬的玉米和我妈去镇上帮人干活挣的那点钱。”
“我小时候可喜欢来地里了,每次收玉米都特别有成就感。不是我吹,我种的就是比别家好吃,又黏又甜。”
亻犬在程大树背上,邵青燕就没有挣脱想要下来。
枯萎脆硬的玉米叶子时不时扫过他们的衣服,程大树小心翼翼绕过倒斜的秆子。
“燕哥,我第一次见你就是在这儿,明明是夏天,却觉得你像是从雪里走来。”
“燕哥,我现在真是太幸福了。”
玉米地并不大,哪怕放慢步伐也很快就走到尾,程大树:“真奇怪,小时候觉得这片地老大了。”
邵青燕抬手抹掉程大树鬓边蹭到的污水。
“因为你长大了。”
从玉米地出来把人放到平地,程大树没有立刻起身,而是用手帕将邵青燕裤脚上沾着的雪掸掉。
“我这儿没湿,赶紧擦擦你的裤子,鞋里进雪了吧。”邵青燕。
然而掸完自己裤腿,程大树并没有掸他的。
“虽然之前在信里跟你道过歉,但还是想当面跟你说一声。”程大树站起身:“大哥哥对不起,之前把牛粪溅在你身上了。”
“大哥哥,你的手帕我已经洗干净了。”
“不过好像又弄脏了。”
伸到呆愣的邵青燕面前的手中叠放着一块手帕。
看着又旧又新,邵青燕拿起它:“这是我的手帕?”
程大树:“嗯,你当时用来擦牛粪的。”
回想起那一幕,邵青燕有些哭笑不得。
“你竟然一直留着。”
“嘿嘿。”程大树。
“那怎么没早告诉我?如果没记错,信中似乎也没提起过。”邵青燕。
程大树笑容一滞,目光躲闪:“天快黑了,咱们得回去了。”
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脸色突然爆红,邵青燕默默握紧弃而复得的手帕和程大树并肩同行。
来的时候那些挂在院子里的彩灯没有点亮,回去的路上已经一闪一闪交替在视野中。
“好像没什么人。”邵青燕。
进村时就察觉了,家家户户看着挺热闹,却碰不到人。
“都在家里吃饭吧。”程大树。
其实是他之前跟村干部们打过招呼,自己这次回来想清静两天,不想过多被打扰。
看来都被叮嘱过了。
程大树家的老房子翻修却没重建,依旧是进院一平层,连鸡窝都还在,只是里面早就没有鸡了。
“王女士不让动,说人不能忘本”程大树。
枫桥村更靠北,比H市还要低几度。
好在没有风,只是干冷。
本以为许久不住人的房子会又阴又潮,没想到一进屋便有一股暖意袭来。
“火炕得提前几个小时烧好,估计是王女士拜托林婶子给烧的。”程大树将从车上取下的行李袋放到桌上,闻着味打开灶台。
“吃得也炖上了,还烀了饼子。”
“这里经常有人打扫?”邵青燕环顾着面前一进门看起来像是厨房的地方。
“嗯,林婶子经常来收拾。”程大树
邵青燕:“一路上我看也有房子空的。”
有人留在出生的地方不舍离开,就有人选择去大城市过好日子。
“虽然现在都富裕了,但村里硬件设施还是落后,医院,学校都跟不上。”
“留下的大多都是不习惯去城里和在这边做生意的。”
“做生意?”邵青燕。
“嗯,除了‘老字号复兴计划’巨树还有‘助农计划’,枫桥村现在农副产品一年也能卖不少呢。”
程大树说话的时候已经把榛蘑炖大鹅盛了一碗。
“燕哥,趁热吃,林婶贴的饼子也是一绝。”
看着围着灶台捡饼子的程大树,邵青燕嘴角带上笑。
这就是爷爷说的把整个村子扛起来吧。
邵青燕内心深处并没有他表现得那样豁然,得知那场意外是被设计所带来的伤害远比被出轨和被欺骗要多得多。
虽然他依旧每日正常复建、按时吃饭、会被王丽秀讲的笑话逗笑,也会在跟程大树接吻时动情。
但午夜梦回,他时常会从巨大的车祸撞击声中惊醒。
“燕哥,你又做噩梦了?”
程大树几乎是同步感受到身边人的颤抖。
“嗯,又吵醒你了。”邵青燕。
程大树抿着嘴坐起,从炕另一边拿起一杯水。
提议来枫桥村散心也是因为邵青燕最近总做噩梦。
“喝口水压压惊。”
杯子放在烧热乎的火炕上,自带保温效果,梦醒邵青燕便不再惊觉,但却没了睡意。
后半夜窗外才刮起风,从脚下的窗户里丝丝透进屋子,还没爬上来就被屋里的热气烘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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