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
冷水涓流而出,正是用热水的高峰期,几乎整个寝室楼都在洗澡。
路炀倚着玻璃等了半分多钟也没等到热水,倒是边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个没完。
路炀顺手捞过,点开微信。
出乎意料最上方的既不是宋达,也并非贺止休,而是最近沉寂许久的三班班群——没有老师在的那一个。
-许棉枫:@全体成员我靠,学校官网搞了个新栏目,把周一贺哥的红旗台演讲给拍成视频发上去了!
-[视频][视频][视频]
-报一丝,太激动,发重了
-卧槽!
-老子的流量!
-我的天为什么突然搞这种东西,难道因为贺止休长得比较帅,所以拿来充当门面吸引下一届的学弟学妹们来我校?
-?不可能吧,这不是以貌取人吗
-不至于这么肤浅吧!
-上面说的对,我又回去看了眼,新栏目不止有贺哥,还有以往每一周的国旗演讲人都被发上去了,包括咱们高一时候的
-@武子鸣,恭喜你喜提官网宣传视频
-我靠怎么除了贺哥有个帅样,其他都被拍得像十二生肖
-?
-谁说十二生肖,武子鸣明明像个猩猩
-???
-还不如肤浅一点
-你们不要太过分了!!我会哭的!!!
-废话那么久,咱贺哥呢?怎么没人@贺止休一下,快来看看你的珍贵绝版视频
-贺哥今夜逃课了上面不知道吗
-逃课和互联网冲浪有什么冲突吗?@贺止休快来发表一下你的感想!
-你说得对,快来!@贺止休
……
然而任凭群里如何召唤,视频当事人贺止休仿佛也从互联网上蒸发了似得毫无动静。
没有当事人在的讨论与自嗨没什么区别,尤其明天还有一柄名为考试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
于是没过两分钟,群内便安静下来,只剩下武子鸣独自一人在愤怒而悲伤的为自己的高一视频做发疯抵抗。
路炀划过乱七八糟的消息,那个被许棉枫一口气发了三遍的视频重新出现在界面。
手里拎着的花洒成功从冷水过度成了凉水,从速度来看估计还得滋一会儿才能变热。
路炀垂眸迟疑寸许,还是点开了视频。
——这个所谓的新栏目显而易见是学校策划已久的,画面高清收音明亮,效果居然出乎意料的不错。
大约也是上了台的缘故,视频中,Alpha平日里总是微微上扬的语调此刻难得沉了下来。
又与微怒时裹挟着丝丝冷意的低沉所不同,是一种路炀没听过的,难得正经地语调。
应中全校师生加起来足有几千号人,换成内向点儿的、或没有过上台经验的人,十有八/九得一句话两磕巴,要么就是干脆不敢抬眼看下方。
尤其是这种临时被抓上去的,能流畅念完都已经算表现不错了。
但贺止休却出乎意料的冷静,整个过程,从上台到最后一个字落下离开,少年都称得上一句游刃有余。
既没有磕巴,也没有埋头看稿不敢抬半个眼,话到末尾甚至主动将手中的稿子一折,往掌心一揣,定定地望向了下方。
视频画面也在这一刻朝前收缩。
Alpha挺拔的身形与再死亡角度拍摄也依旧不失俊美的脸庞,穿过时间与屏幕,在数日之后的浴室内,无人所知地映入了路炀眼中。
进度条行至末尾,恰好戛然而止在贺止休转身离开的背影上。
路炀无声凝视片刻,再退出时,群内已经彻底安静下来。
发完疯的武子鸣最末尾甚至也艾特了贺止休,内容是让他来评评理,自己哪里像个猩猩。
然而贺止休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手里花洒的水流终于开始有了要转温热的意思。
路炀倚着玻璃长吁一口气,最终还是在点开贺止休的对话框,与息屏之中,无声选择了后者。
入冬后洗澡时间被迫延长,应中也难得地做了人,在一周前便宣布熄灯时间往后顺延半小时。
然而事实证明这半小时没什么太大卵用,因为有一多半时间都被迫用来等待热水。
等路炀洗完澡出来时,室内已然漆黑一片。
没有吹风机,路炀也懒得再管,随意抽了条干毛巾搭在发顶,草草擦了两下,便踏出房门。
南方的室内没有半丝暖意,冰冷空气侵袭而来,只是短短几步路,好不容易才温暖起来的指尖又再次冰冷下来。
路炀坐回位置前后,才发现寝室另一端的江浔已经躺上了床。
“你要睡了么?”路炀不由问了句。
“嗯……我今天有点不舒服,想早点休息。”江浔似乎翻了个身,接着又说:“没事,你忙你的,我带了眼罩看不见。”
路炀确实还不打算睡,虽说作业早在晚自习就已经写完,但明天毕竟是考试,他早就习惯了每次考前多押几道题再睡。
之前因为寝室只有自己一人,所以只要避开宿管的查寝,无论熬到几点都不必担心打扰到人。
但是有了室友就不一样了。
何况这个室友还亲口说了自己不舒服。
路炀犹疑片刻,还是熄灭台灯放轻手脚爬上床,准备直接用手机刷会儿题。
然而刚掀开被子坐进去,搭在头顶吸水的毛巾朝下滑落,带着冰冷湿意,毫无征兆地贴在了后脖颈上。
刹那间路炀身体不受控一僵,几乎下意识扬手抽落毛巾。
他屈指擦去后脖颈肌肤上那点冰冷的湿意。
——然后毫不意外地,从那块日渐敏感的肌肤处,抚出了一道很细微的凸起。
那是真的非常细微一点,换做之前路炀或许都未必能发现不同。
但自从那场梦境之后,路炀十分刻意地记下了这个位置的触感,以至于任何一丝细微的不同,他都能敏感觉察。
因此周一那天,在挂断路苑柯电话,鬼使神差地触碰到这块不同以往的微微凸起时,路炀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但在经过无数个确认,甚至对着镜子利用手机相机摄影探查后,路炀终于意识到,并不是。
他的后脖颈——或者准确来说,他的腺体,真的在发生变化。
一如那场毫无缘由的梦境一般。
嗡!
手机陡然一怔,路炀垂眸扫去,是宋达。
-咋样?
-联系上人了不?
寝室内寂静无声,一门之隔的走廊外连丝风声也不剩,只余屏幕微光照亮头顶天花板。
路炀捂着后脖颈沉吟许久,直至屏幕都暗了下去,他才终于解开锁屏,指腹从列表飞速划过,最终停在了日渐沉寂、如今几乎落入深腹的贺止休头像上。
对话框的消息还停留在周一上午,Alpha给自己打了好些通语音,最终都已未接停顿结束。
路炀是后来才知道,那天打铃之后自己在教学楼底遇见贺止休,正是因为自己没有接电话,所以对方才会想着课都不上了去寝室找他。
也是从那一刻开始,有什么东西在悄然变了。
湿漉的发梢失去毛巾擦拭,水滴不受控落下。
黑暗中棉被瞬间晕开一道湿痕,路炀却无动于衷。
他掌心压着那处不用力便很难感受到变化的细微凸起,低着头,任由湿漉漉的发顶压在棉被与额头间。
隔了足足好一会儿,才终于点下了最下方的对话框。
字母键盘跃上屏幕,路炀从膝盖上露出一只眼睛。
沉吟片刻,正欲敲下第一个字,隔壁床骤然响起一阵窸窣动静。
路炀一顿,下意识抬头看去。
两桌之隔的对面,江浔似乎坐起了身体,黑暗中他双手捂住口鼻似乎想强行忍住什么,然而没能维持多久,寝室内便爆发出剧烈的咳嗽声。
那动静一声比一声重,短短半分钟几乎已经到喘不上气的程度。
“你怎么了?”路炀问完,骤然想起江浔身上似乎还有什么病,顿时眉峰一皱,翻身下床拍开台灯:“要不要叫老师?”
谁知这话刚说,江浔猛地一摇头,当即也跟着翻身下床:“不要叫老师,我没事,让我自己缓缓就——咳、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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