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炀在鼻塞中抽了抽鼻子,终于嗅到了一点很细微的药味。
他沉吟片刻,终于起身,忽地发现杯底似乎压着张便利贴。
【感冒灵颗粒,在你包里看到的,借花献佛。没冷就喝,冷了丢着我回来倒。——贺】
Alpha成绩不怎么样,字倒写的很俊逸。
至少从笔迹上看,很难判断他其实是个学渣。
路炀放下便利贴,端起马克杯,气温直降的冰冷气温果然不出意外让感冒灵冲剂彻底冷掉,只在杯沿余留了一点很细微的余温。
昏暗里杯中冲剂愈发显的浑浊,路炀捧着杯子凝望寸许,鬼使神差中,那点不慎愉快的过往仿佛在此刻,跟着手中冰凉的温度随之褪去。
连带那些不受控响起的声音,也转变成了那天在迷屋中,贺止休短暂触碰之后,抵着他轻声说的话。
“电影只有一小时,但我们有一生。”
黑暗中,路炀仿佛感觉那个触感细微的吻再一次落在了自己额上,伴随Alpha低沉温和的嗓音,一字一顿在耳边晕开。
“……所以不需要庄周梦蝶,也一定会是好结局。”
路炀无声呢喃,片刻,终是彻底忽视了便利贴上的后半段,贴着杯口抿下了全部冲剂。
放下杯子时,床头的床边的手机陡然亮了下。
锁屏上显示着消息提醒,路炀下意识以为会是贺止休。
然而扫脸划开,点开微信,横成在最上方的却是宋达。
这位因为失恋而萎靡不振数日的发小今天显而易见终于恢复了精神,路炀只是解个锁点开微信的功夫,这人已经连续刷了几十条卧槽,瞬间淹没了整个聊天窗口。
-路炀:闭嘴,再发拉黑
-宋达:?
-我以为你睡了
-卧槽这不是重点!
-你猜今天咱班升旗演讲稿谁来讲?
路炀一顿。
他还没来得及回复,宋达自己先憋不住了。
-特么的
-是贺止休!
路炀:“?”
这下路炀也愣了,没忍住也迅速敲了个问号过去。
然而圆圈刚停歇,上课铃陡然在屋外响彻,手机左上角的时间恰好淌至七点五十,正好到了周一惯例的升旗仪式时间。
果不其然对面宋达丢下炸弹后彻底消失,任凭路炀此刻如何紧盯屏幕,头顶的名字也没有再变换成输入中,赫然是参加升旗仪式去了。
路炀捏着手机简直罕见地满头问号。
今天池悦提出让请假的时候,路炀没同意,其中一个原因便是上周答应了班主任今天升旗需要他来演讲。
结果万万没想到,半路居然被贺止休抓包。
在那不由分说的探温后,任凭路炀如何想回教室,Alpha宁死不让,到最后甚至颇有一种“再这样下去信不信我当场把你扛起来打包送回寝室休息”的气势,路炀一时愣是没能抵住,强硬地被推了回来。
问就是演讲的事不用担心,他去跟老师说,他来解决。
……万万没想到贺止休所谓的解决办法,就是顶替路炀,把自己送上了演讲台。
路炀盯着屏幕上宋达的最后一句话,犹豫稍许,还是没忍住翻开被子,准备去阳台上瞧一眼。
但还没来得及,寝室门陡然被人推开。
啪嗒一声灯光毫亮起。
路炀下意识转头望去,看见来人时不由一愣:“……江浔?”
江浔显然也没料到路炀这个点居然还在寝室,跟着怔了下,接着才抬起手,扯着嘴角跟路炀打招呼道:“我以为你去上课了。”
“没有,”
路炀扫了眼窗帘紧闭的阳台,那一瞬的冲动被打断,此刻已经烟消云散。
他坐会床上望向这位许久不见的室友,颇为意外:“你请假结束了?”
江浔微妙的停顿了下,脸色露出几分古怪。
不过这点微妙稍纵即逝,转而只见他笑着点点头:“差不多吧。毕竟高二了,再请下去我就真不用参加高考了。”
江浔成绩在三班算上游,放年级里也还能看,不算差;但他其实不算刻苦类型的人,至少不如路炀这种考得好还卷,以及文锦之这种贫困生来的勤快。
因此提升空间还很大。
而能不能再上去,端看个人是否满足现状,愿不愿意继续拼一把。
因为同寝缘故,江浔算是路炀之前在三班里除了宋达之外唯一一个交流次数比较多,也称得上熟悉二字的人。
此时见对方拉着行李箱进门,路炀翻身下床,捞起椅子上的马克杯搁桌上,顺便拿起一旁的口罩重新戴上,嗓音闷哑道:
“我今天发烧,估计房间里都是病毒,不好意思。”
江浔立刻笑道:“没事儿,我上周也刚烧完,身上暂时还有抗体,应该传染不到我。”
路炀这才想起对方休学原因用的是身体不适。
但具体为什么不适班主任并没有说,迄今为止整个三班也没人知道,就连各路小道消息都能神奇了若指掌的八卦精宋达,都对这事儿没有半点头绪。
寝室外传来国歌,升旗仪式显然正式开始,按照过往时长判断,最多再过五分钟,就会轮到演讲人上台。
路炀目光在阳台轻轻一扫,退回了床边,随口问了句:“你身体好了?”
江浔动作再次一停。
“应该是好了吧,”片刻后他扯着嘴角苦笑了下,“不瞒你说,我也不知道,但我觉得再不回来,可能就更不知道了。”
这话实属有些绕口,路炀罕见地有些没听懂。
但他并不太关心别人的事,尤其江浔看上去并不想说,索性点了点头,便转身掀开被子钻进被窝中。
但还没来得及躺下,对面沉默着打开行李箱的江浔忽然回过头,突兀地问了句:“路炀,你是Beta吗?”
贸然问人第二性别其实是属于不礼貌行为,路炀虽然与江浔接触也并不算多,但印象中对方似乎还是算有分寸的。
不然也不可能同寝的下来。
他莫名觉得江浔态度有些说不出的奇怪,但高烧作祟的大脑昏沉发晕,无法支撑他在短暂的时间里准确判断出这点古怪是什么。
片刻后,路炀才勾着口罩答:“是。”
江浔又问:“一直都是吗?”
他顿了顿,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有多么奇怪,连忙又问:“我的意思是,你有怀疑过自己或许……不是Beta,不是自己吗?”
路炀停顿寸许,终于紧紧拧起眉峰:“什么意思?”
江浔站在寝室的另一端,他们中央间隔着两张合并在一起的课桌,一半书本繁杂,一半空空如也,白炽灯洒落在上头,折射出数道冰冷光线。
许久之后,江浔像是终于组织好措辞,深吸一口气,抬起头,近乎艰涩地问道:
“你有没有想过,假如有一天,发现自己不是Beta——或者说,发现自己会从Beta分化成Omega,且在不久后的将来……”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
第66章 假设
遥远操场上, 国歌行至末尾,最后一个字伴随着音乐歇止而缓缓停下;紧闭的窗帘不知何时悄然从中分出一条缝,阳光如流水般见缝插针地刺入,一路倾斜, 几近贯穿至门口, 仿佛生生将603寝室左右瓜分成两半。
不知过去多久,路炀才缓缓从落针可闻的寂静中回过神来。
他抬起被高烧灼的眼眶发酸的双目, 望向江浔, 沙哑说:
“性别分化始于基因,在幼年孩童时期就会初露端倪, 且伴随一生,现代科技手段迄今为止只能切除腺体与更改第一性别——Beta变化成Omega有什么科学依据?”
出乎意料的是,江浔并没有被这番理论反驳给辨住, 他抿着唇定定回望路炀:“没有任何科学依据, 也找不出任何原因,仅仅可能因为类似于命中注定那种玄学……”
他停顿了下, 大概是为了让路炀便于理解, 于是找了个更加通俗易懂的解释:“就是, 你看过小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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