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从楼道传来了脚步声,众人的目光纷纷朝门口看去,洪令呼哧带喘地出现在了门口。
龙哥笑得一脸和气,起身走到洪令身边,将人一把揽住,“洪先生,你来得正好,你岳父不相信你找我们借了钱,你好好跟他解释解释,我们可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不是什么强盗土匪。”
洪令脑子嗡得一声,那一刻他连呼吸都停止了,整个人如坠冰窖,情不自禁地打哆嗦,他张皇地看向纪传宗,张了张嘴最终没有发出声音来,完了,爸爸什么都知道了。
“今早我是答应过你,再多等个几天,但是我听人说恒生指数暴跌,我不懂股市啊,我只知道有好多人跳楼,我也是怕我自己的钱拿不回来,这才找上门来的。”龙哥又冲着纪传宗道,“当初给洪先生借钱,也是看在纪伯的面子上,毕竟你们家铺子生意不错,一般人我们哪儿敢随便借出去这么多钱。”
洪令嗓子里咕噜咕噜的,有什么东西像是要涌上来了,他想要叫龙哥不要再说了,可看到龙哥身后这么多人,他也只能忍气吞声。
纪传宗没管洪令,转头看向龙哥,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我们现在手里也没那么多现金。”
“也是,一般家庭里一时间肯定拿不出来这么多钱的,能意思一点儿算一点儿。”
纪传宗这才扫了一眼洪令,“我房间的柜子里,还有点现金,去拿过来。”
洪令膝盖发软,腿肚子都在打颤,意识到纪传宗在看他,才知道纪传宗是在跟他说话,他回过神,赶紧跑到了隔壁,翻箱倒柜将里头的现金找了出来。
现金不多,是这两个月店里的收益,因为纪传宗一直在住院,也就没时间去存。
龙哥接过钱,在手心里拍了拍,“这回来就是为了提前通知你们一声,你们也好早点做准备不是,行,纪伯果然是爽快人,我们就不打扰了,您接着吃饭。”
一群人就这么浩浩荡荡地出了门,留洪令独自面对纪传宗。
洪令深吸了一口气,怎么都压不住狂跳的心脏,一开口,声音都是抖散了,“爸……”
“你怎么会去玩股票!怎么会去借高利贷!”纪传宗一把拍在餐桌上,里头的汤水全被震到了桌子上。
洪令扶着纪传宗腿直接跪下了,“爸,一开始没那么多的……真的……他们利滚利……我真的没有借那么多……”
“你难道不知道那是高利贷?是别人拿着刀架在你脖子上要你签字的?”
洪令哆哆嗦嗦地为自己辩解,“我知道……但是股市之前的行情很好,我赚了不少,就是……突然大跌,赔得不止我一个……我……”
“家里缺了你的钱?你不是说银行卡一直在你手上吗?你为什么想着要去玩股票,你知道那东西跟赌博没什么两样,有多少人家破人亡!”
洪令伏到地上,蜷缩着身子,恸哭道:“没有……都没有……我就是想……自己也能赚点钱……我真的……”
起初自己真的只是想赚一点儿私房钱,等有急用的时候,能不朝老婆岳父伸手,股市的钱来得太容易了,容易到自己有点飘飘然。
“爸,我就是想能有点出息……我一个大男人整天不是带孩子,就是做饭,你知道街坊邻居怎么看我吗?我……我知道我上门女婿,不应该奢求太多,但是……但是我也要面子,我也想抬起头做人的……爸……”
“我们纪家没有亏待过你,你要是觉得上门女婿这么掉价的话,当初为什么要答应?没人轻看你啊,是你自尊心作祟,你想没想过巧荷,想没想过尤青啊?”
洪令攥紧了裤子,不说纪巧荷和尤青还好,“家里是没有亏待过我,我也想跟巧荷安安心心过日子,但是最看不上我的就是她,她对我呼之则来挥之则去,什么时候把我当成过她的老公,在她心目中我跟个下人差不多。”
“你说什么?”纪传宗难以置信,原来洪令是这么看待自己的女儿的。
洪令被恐惧和愤怒冲昏了头脑,仰起头,索性一次性说个清楚,“我没钱没势,没有选择的机会,您找我做上门女婿,也不过为了纪守拙,您做什么都是为了铺子,为了您的儿子,我们这些人在您心目中也就跟工具差不多,就连尤青以后您都安排好了。”
他猛地站起身来,理直气壮,“您要不要问问您的好女儿,她跟我一点儿感情都没,这么多年还得在一起,她有没有怨您?”
“你……”纪传宗往后退了一步,踢了身后的椅子。
洪令咄咄逼人,“我哪儿会刚到市里,没钱没人脉,一个乡下人没得选择,您以为您谁都没亏欠,面面俱到,都是您自己这么以为,您问问纪守拙,问问纪巧荷,他们愿不愿意听您安排。”
纪传宗涨红着脸,捂着胸口,跌坐到了椅子上,指着洪令,一直怎么都发不出来声音来。
洪令吓一跳,见纪传宗呼吸困难,这才回过神来,他扶住纪传宗,“爸?爸!我说错话了……我……”
看着纪传宗脖子上暴起的青筋,洪令脑子里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就放任纪传宗不管会怎么样?他年纪这么大了,住了那么多次院,骤然病逝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忽然,楼道里的响动将洪令的思绪拉了回来,是纪守拙和莫愚的声音。
“爸?姐夫?刚刚是不是有人来过?”
洪令呼吸一紧,连忙回应,“守拙!快!打120!”
纪守拙看到屋子里的情形差点没站稳,还是莫愚扶了他一把,莫愚推着他往里走,什么都没多问,“先打120。”
救护车来的时候,纪传宗已经昏迷不醒了,车上不让跟那么多人,莫愚安慰纪守拙,“你跟令哥先去医院,我给巧荷姐打个电话就来。”
纪守拙只听到自己噗通噗通的心跳,连莫愚说了什么都听不见,就见着莫愚的嘴一张一合的。
“守拙!”莫愚提高了音量喊了纪守拙一声,纪守拙这才回过神,拼命点头。
一到医院,爸爸就被推进了抢救室,纪守拙跟抽了魂似的,靠在墙壁站着,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回他心跳得厉害,像是要从嗓子跳出来一般。
良久,莫愚跟纪巧荷才赶到医院,纪守拙看着莫愚跑到他跟前,神智也才渐渐归位。
“怎么会这样?早上不是好好的,爸爸早上才从医院回来的。”纪守拙搓着手,全身都直打哆嗦。
莫愚将他按到椅子上坐着,大手覆盖到他的手背上,“拙哥,没事的。”
纪巧荷接到电话的脑子也是蒙的,到现在才缓过劲儿来,她冲洪令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这一路上,洪令都在想该怎么解释,是该实话实说,还是……可是自己要是说瞎话,纪传宗一醒,什么都拆穿了,那个时候自己该怎么办?
三双眼睛齐刷刷地看着洪令,洪令太阳穴一跳一跳的,他像是砧板上的鱼,好像在等待自己的死期。
忽然,抢救室的灯灭了,门也从里面打开,纪守拙连忙上前,“医生,我爸爸……”
医生摘下口罩和眼镜,一脸歉意地冲纪守拙摇了摇头,“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死了?
洪令憋在胸口的气逐渐吐出,死了,这算不算连天都在帮自己?
第35章
纪守拙顿时跟耳鸣了似的,滋滋的电流声在他耳边响起,他转头看向走廊的另一头,今天医院没什么人,但他仍旧听到了纷沓的脚步声,可不管他怎么仔细听,都能听到杂音,都没办法分辨出声音的源头在哪儿。
他木讷地转过头看向面前的姐姐,姐姐正神情激动地跟医生说着什么,光是看口型,他很难知道说话的具体内容,一旁的姐夫扶着姐姐,不让她情绪太过激动。
纪守拙再一次转头,看到了身旁的莫愚,莫愚张嘴一张一合的,眼睛都红了,他极力去分辨莫愚说了什么话,好像是在叫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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