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嘴里灼热的感觉没那么明显,纪守拙才将水给吐了出来,舌头还是有点麻麻的,嘴唇上的皮都烫脱落了。
“我忘了……”纪守拙小声道,他很想快点将这篇翻过去,拙劣地岔开了话题,“你帮我尝尝。”
莫愚倒是没有让纪守拙难堪,拿起点心尝了一口,纪守拙做出来的点心给人一种工序上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口感上有差了他爸一点的感觉。
感觉这种东西很微妙,很难用语言描绘,特别是面点,明明是一样的材料,一样的用量,一样的烘焙时间,但是总会有差别。
“挺好吃的。”莫愚也没撒谎。
纪守拙追问道:“跟我爸做的一样吗?”
“嗯……”莫愚迟疑了。
就莫愚的反应,纪守拙已经知道了结果,他还是不死心自己尝了一块儿,确实不太一样。
纪守拙走到桌子旁坐下,从兜里掏出了自己的笔记本,仔细记录了下来。
“拙哥,每次你都会记吗?”莫愚无意中瞥了一眼,纪守拙记录得很详细。
纪守拙“嗯”了一声,“不拿笔记下来的话,我睡一觉就忘了。”
笔记本上字迹工工整整,规矩得就像是纪守拙的人生。
纪守拙写完后,又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不早了,没时间再让他做第二回,明天他跟莫愚都得还早起开工的。
“今天先回去睡吧。”
这事急不来的,莫愚点点头,“行,如果白天没时间做,我们每天晚上来,做到跟东家做出来的点心一样为止。”
哪儿好意思让莫愚天天这么陪,自己没用,还得连累别人。
纪守拙道:“明天晚上我就自己来吧,你也要休息。”
“那怎么行,说好的我陪你来。”莫愚不让纪守拙拒绝,“拙哥,我还得陪你守着铺子呢,只是熬几个晚上夜而已,这就让我打退堂鼓了?”
纪守拙失笑,他以为莫愚只是随便说说,陪自己一起守,光是听着都觉得熬人,没想到莫愚能放在心上。
“好。”
收拾完铺子,两人又趁着夜色回家,关上卷帘门的那一刻,纪守拙抬头看了一样鹿角街的这片天,不是很大,但一眼也望不到头。
头天晚上睡得太晚,第二天早上险些没起来,纪守拙和莫愚两人着急忙慌地起床穿衣服,飞快洗漱了一番,便往外跑,门刚刚关上,对面的门也打开了,同时伴随着争吵声。
“只是让你在家带个孩子,这么点儿事你都做不好?”出来的是纪巧荷,她脸色很差,见到弟弟和莫愚才稍微收敛一点。
洪令本就木着一张脸,见到有人,怎么都不肯出来,只是跟莫愚对视了一眼,很快将自己隐藏在门里的阴影里。
“怎么了吗?”纪守拙问道,随即又看向站在一旁的小侄子,纪尤青的小脸红扑扑的,整个人没什么精神。
“尤青发烧了。”纪巧荷着急上班,将孩子递到洪令手上,“你带尤青去趟医院吧,我要迟到了。”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下了楼,这声迟到也提醒了纪守拙跟莫愚,纪守拙不放心侄子,“姐夫,我陪你们一块儿去。”
洪令的声音嘶哑,像是说话都不太熟练,“别,你去铺子帮忙吧,我带尤青去医院就行了。”
跟着纪守拙离开时,莫愚又回头看了一眼,他有点意外,自己好像是第一次听洪令说话,这人也太内敛了。
第12章
他俩一路小跑着下了楼,还没出楼梯口,便听到了从外面传来的喧闹声,两人对视了一眼,赶紧跑了出去,楼道里的光线原本就不怎么好,楼道口围了一群人,更是将那点儿光挡得死死的。
“怎么回事?”纪守拙顺着大家的视线看了过去,好几个商铺的卷帘门被泼了红油漆,他们铺子还算幸运,只是墙壁上溅射到了一点儿。
吴金城也在围观的人群中,呼出一口气,像是看穿了其中缘由,“还能因为什么,多半是有人看我们不肯拆,所以现在逼着我们走人。”
听到吴金城的话,有人恍然大悟,接过话道:“我说那晚停电停得蹊跷,就是被雷劈了,也没有停那么久的道理,原来是有人在搞鬼啊!”
这些话简直激起了民愤,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骂了起来,脾气倔的老人直接表态,说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接受拆迁的。
骂了一阵了后,大家将不满的情绪发泄完,日子还得继续,一早上的时间不能就对着这些红漆,还是得先把生意做了才行。
有威望的孙伯站出来说话,“大家还是先忙自己的,等中午铺子都没什么生意了,在一起想办法把红漆给清理了。”
围观的人群作鸟兽散,吴金城和纪守拙、莫愚掉在了人群最后。
“你家也不同意吗?”吴金城随口问道。
纪守拙摇摇头,“我爸肯定是不愿意搬的。”
毕竟是祖宗传下来的铺子,谁都不愿意离开,纪守拙又反问吴金城,“吴哥,你呢?要是拆迁,你愿意搬吗?”
“我?”吴金城也是从小在这条街上长大的,只不过他家里人丁稀少,爸妈走得早,他又是独子,“我那个音像店跟你们这些百年老店没得比,去哪儿都一样,但是能不搬就不搬,拆迁拆得乱七八糟的,谁都不认识谁了。”
是这个道理,安稳本就是人一生的追求。
别了吴金城,纪守拙跟莫愚回到了店里,生活还得继续,他们店门口很快就排起了长龙。
先前买饼的人多数是中老年人,现在铺子里多了个莫愚,买饼的年轻女孩多了起来,她们也不是为了买招牌,买了饼也不着急离开,非得跟莫愚聊上几句。
“阿愚,晚上有没有时间啊?跟我们去看新上的电影啊。”
莫愚边忙着收钱,边面带微笑敷衍,“店里很忙的,我估计是去不了的。”
女孩冲着店里大喊,“纪伯怎么这么黑啊,下班也不让人休息的吗?”
莫愚吓一跳,用眼神央求这位姐姐不要大喊大叫。
阿翔抬头看了一眼,冷嗤一声,面露不耐烦,“整天招蜂引蝶的,耽误生意。”
邹叔帮着莫愚说话,“这不挺好的嘛,客人多了,还是年轻人,做生意嘛,热闹热闹。”
可能是认同邹叔的话,又可能都是街坊,纪传宗并没有说什么。
纪守拙低着头给饼打包,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的双手,耳朵却将莫愚跟女孩们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他不想听的,可这耳朵怎么都关不上。
他知道莫愚受女孩欢迎,这也正常,毕竟人家长得好看,肯定讨女孩喜欢,莫愚喜欢女孩也是应该的,正常的男人都该喜欢女孩的。
除了红油漆,这一早上还算太平,等早上那波生意过了后,各家各户都清闲了下来。
刚洪令打过电话回来,中午没办法给大家做饭,尤青烧成了肺炎,现在在医院输液。
纪传宗不放心孙子,说什么都要去医院看看,铺子就就给了纪守拙。
午饭是在对面的小饭店解决的,吃过了午饭,很快有人召集街上的年轻人一起清理街道。
纪守拙和莫愚、阿翔自然也在其中,他仨负责自家铺子,隔着楼道口的那家铺子是干裁缝的,只有程老伯和他的孙女程芝,也得让纪守拙他们三人帮忙才行。
红油漆洗是洗不掉的,有人准备了白漆,要给墙壁和卷帘门重新粉刷一遍,又是夏天,油漆多少有点味儿,做食品生意店铺下午就不能开门了,给邹叔放了半天假。
戴上报纸做的帽子后,三人便开始粉刷起墙壁来,阿翔话多,但是干活没偷过懒,怕俩个年纪小的不会,自己拦下了最重的活。
“你俩补补墙上的就行了。”阿翔拿着用扫把绑好的滚筒刷子刷卷帘门,又说了一句他最近经常念叨的话,“以后的生意不好做了。”
纪守拙跟莫愚一人补漆,一人提着油漆桶,他们明白阿翔的意思,暴力拆迁已经暗中开始了。
但老百姓怎么有能力跟那些个老板比呢,他们耽误一天的生意,就少一天的收入,日子短也就算了,日子长了,没有哪个普通人能经得起这种拉锯战的消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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