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多嘴问了,因为她在楼下的时候已经接到万贺呈的电话,听万贺呈解释只是寻常的情侣拌嘴,“错全在我”,万贺呈这么说。
中午裴小拾发现阿姨做的几道菜全是他的口味,油爆虾、小白菜、干贝苦瓜羹、小半碗米饭和饭后的一杯酸奶。不是巧合,是万贺呈的交代。
下午裴小拾过去自己租的那套房子看了眼,没有拖鞋便直接穿鞋进去。玩儿一样,在空了几个月的房子里积了薄薄一层灰的瓷砖与木地板上四处踩出自己的鞋印。
这里基本的生活用品其实都还有剩,如果要住随时可以过来。
裴小拾以前说不好为什么自己人在申城,还一个月一个月地续租着深圳这边的房子,现在他反应过来了,之所以留着这套房子,是他潜意识里还把自己安置在之前不敢靠近万贺呈只敢远远地追随的卑微位置上,认为这套房子能让他在深圳被万贺呈赶出来的时候有个去处,而且刚好够他退回之前的状态——独自沉溺在黑暗里扭曲地爱着谁。
正如万贺呈所说,一直是他在自己折磨自己,保留这套房子也是他先入为主替万贺呈做了决定——默认万贺呈迟早会把他赶出来,而他也全部能接受。
再继续带着这样的心态,他就永远不可能正常跟谁谈恋爱。
戴上口罩下了楼,裴小拾独自在小区长椅上坐了一个下午,不知谁家的小狗跑到他的脚边转圈圈,他心酸地想,小狗狗,你也找不到主人了吗,下一秒就见小狗主人从一旁小跑过来,喊着小狗的小名来把狗抱走了。
第69章
这天万贺呈在晚饭前就如约回来了,两人吃过晚饭,万贺呈换了身休闲的衣服,带他下楼去附近公园散步消食。
公园里不是老头老太太就是跑步健身的人,抑或是夫妻散步、妈妈带着小孩儿,此刻没有人关心互联网,时间在这里慢下脚步,裴小拾一张脸什么遮挡物都没,也没有被人指认出来是哪个明星哪个演员或者哪个网红。
不等万贺呈来主动跟他“聊”,裴小拾就自己先开口了:“万哥,我想把深圳这边的房子退掉,不续租了……
“因为我想嘛,我平时不是很经常待深圳,偶尔过来一趟其实可以住酒店或者……住你家,就没必要在你家附近再租一套,这样你肯定感觉怪怪的。”
要说怪,裴小拾现在在万贺呈家小区租的这套房子的位置确实怪——跟万贺呈同一楼层,直直对着万贺呈家,像跟踪像窥伺,唯独不像正常的租住。
万贺呈问他:“你自己觉得怪吗?”
裴小拾被点醒了,赶紧接过话头:“我自己也觉得怪,所以还是尽快退租吧。”
一路沿湖走,树影斑驳,天暗下来以后湖边一条蜿蜒小径被灯带铺成星光大道,两人走走停停,裴小拾坐石凳上在手机上买明天回去的机票——最后买了周日下午的。
万贺呈坐在石凳另一边,在裴小拾买完机票后切回桌面时按住了他的手,在他锁屏前细看了眼他的手机壁纸。
还在顶楼出租房时,有段时间裴小拾很爱拍他,他不喜欢镜头,裴小拾就偷拍他侧面或者背影后脑勺,拍他拿水管冲洗天台、在厨房颠锅炒菜、往墙上贴墙纸,又拍他维修家电或者蹲在墙角抽烟……
那些随手拍的以内容为主的几乎没有任何审美和构图讲究的照片一张张都成了裴小拾的手机壁纸——万贺呈做家务、万贺呈维修漏水的管道、万贺呈在便利店买烟……
万贺呈,万贺呈,万贺呈。
裴小拾擅自把偷拍万贺呈的照片设为壁纸,便要求万贺呈手机上也要有什么东西是关于他的,说不上是“要求”,只是暗戳戳地提,万贺呈对这种东西不是很有所谓,便同意他把自己手机的锁屏密码改成他的生日。
过去裴小拾手机上那些简单粗暴的画面内容万贺呈一眼就能看出是偷拍的自己,几年后现在的这张万贺呈虽然无意间瞟到过几次,但先前他都以为只是一张寻常的风景照。
照片看得出是几年前他们还在顶楼出租房的时候就拍了的,拍摄者站在天台边上,以俯瞰视角记录老旧的小区。
拍摄时间应该在傍晚,日落时分,小区被橙色的夕阳笼罩,画面里有大榕树、树下废旧的自行车和三两个背着书包放学归来的孩子。
今天这样近距离看了,万贺呈才意识到画面里依旧有他——背着黑色的双肩电脑包就走在那几个孩子后面。
那天他进城找完客户难得提前下班,给裴小拾发消息说自己晚上会回家做饭。
要抓拍这样一张照片,得提前多久在天台边等待?还是等待早已成为裴小拾生活的常态?万贺呈突然说不出话。
他只知道每次他下班回家走上顶楼的时候,经常能看到裴小拾已经在家门外的天台上等着他了。
裴小拾缩回手,把手机锁了屏然后塞回裤袋,没有说话,万贺呈也没有问。
两人又站起来继续走,循着灯带的指引,走过湖面的小桥,到了公园的另一头。
路灯幽幽,湖面波光摇晃,在没有人的地方,裴小拾来勾万贺呈的手,万贺呈便把这人纤细的几根手指包进手心。
“万哥,我很认真地想过了,我觉得我还是会特别特别喜欢你,没办法像你说的那样‘别这么喜欢你’,因为我不知道要怎么假装不喜欢你或者不在意你……”裴小拾尽量让自己表达准确,“不是说你不让我喜欢你,是我觉得我肯定还是会很喜欢你,这个真的很难改,以前是怎么喜欢的,现在和以后肯定还是怎么喜欢。但是我会……怎么说呢,以后也会努力多喜欢自己一点,多爱自己一点,反正不会再做伤害自己的事了,不会再让你担心……这就是我想说的。”
万贺呈说:“好,我记住了。”
过了一会儿,万贺呈停下脚步,转头借着路灯看裴小拾这张安静的脸,裴小拾也转过身抬头看他。
万贺呈抬手捏捏他肩:“我记性很好,会一直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所以你也要记得。”
裴小拾这时候思绪不知飞哪儿去了,呆呆问:“你都记得吗?”
“我都记得。”万贺呈沉默片刻,说,“过去的、关于你的一切,我全都记得。”
裴小拾低头捂住脸,耸着肩忍了半天终于还是哭了,眼泪从指缝一点点渗出,不是难过,而是突然有了从前没有过的委屈。
“不是给自己找借口,我真的以为你会去拍戏、去当明星……”万贺呈把他按进怀里,哑声道,“不知道你会一直等我。”
更不知道会令你成为如今这千疮百孔的模样。
当年裴小拾拍摄《安眠夜》时,进组不到一个月就放假回来了,说是导演给组里放了几天假,但假期结束却发现回不去,一问才知道所谓的假期不过是剧组资金链断裂,不得已才中止拍摄,而先前说好的片酬发不出来已是预兆。
究其原因是有笔最重要的资金没到位,虽是有口碑的导演,但拍的一贯是叫好不叫座的文艺片,文艺片不像商业片那样容易挣钱,加上这次导演又都是起用像裴小拾这样的新人演员,没有老戏骨或者流量坐镇,投资人怕赔钱,最终还是在开拍前临时撤资了。
从三月等到四月,裴小拾一直没能回去剧组,天下掉下来的馅饼还没焐热,裴小拾就面临着剧组可能要无限期停工的惨淡现实。
更大的噩耗在四月底到来,导演找到了新的资方,但资方出于赚钱考虑,要求更换主角——把裴小拾这个影视圈新人换成娱乐圈当红流量小生。
胳膊拧不过大腿,初出茅庐的裴小拾连经纪人都没有,在行业里地位低到随便就能被取代。
那天裴小拾在电话里从制片姐姐口中探听到这一风声,倒在沙发上哭得声儿都没了,制片姐姐忙安慰他道,你很优秀,导演现在也很犹豫,我们都舍不得把你换掉啊。
万贺呈在一旁什么也做不了,那天厕所下水道堵了,他能做的只是先去把地漏修了。
戏没了,钱没了,说好要换的大房子没了,也没办法帮万贺呈还债了,挂断电话裴小拾一直在念叨这些,唯独没想过是自己一直很想演的角色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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