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赦没有说话。
许嘉音松开他,兀自走回房间,真替他收起行李来。他慢慢跟随进来,站在门关处,一言不发望着。
不管对于谁,这个消息都显得如此突然。
许嘉音不由感慨仓促,夏琬画告诉过他,过去的流程是先封闭集训,然后选拔,选拔接过起码要到大半年之后才能知道,不过以阿赦的能力,肯定是没问题的。
那时他便既高兴又惆怅,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他们必定聚少离多,但没想到聚少离多的日子这么快就要开始,热恋期都没享受过几天呢。
他们还没有去钟楼下约会,没有手牵手走操场的跑道,没有互相送过礼物,甚至没有以恋人的身份见过朋友……
好突然,就是。
说是收拾东西,其实他也不清楚哪些是必备品,哪些是违禁品,和军事化沾边的地方,物品用度肯定要比家里苛刻,再者,这些事肯定有管家内分办好。
他只是一时间不知道怎么面对,不想让手停下来。
谁能在分别面前不悲伤?那很难的。
倏地,他听见脚步声过来,正想回头,一双臂膀有力地拥抱上来,整个后背铁道部滚烫的怀抱里。
许嘉音吓了一跳,低声呼,“干嘛呀?”
怀抱他的臂弯尤其用力,比任何一次抱得更紧。周赦的声音微微发颤,“音音……”
许嘉音心中一涩,笑着回应,“怎么,舍不得我?”
许久不见回应,只有灼热的呼吸击在侧颈。
许嘉音抬起手来,轻轻拍拍他的胳膊,“一早决定好的事,可不能反悔哦,本来你的人生规划就是这样,因为我差点就给耽误了,现在还有机会,我感谢还来不及,不用觉得对不起我。”
又是一阵沉默,周赦松开他,脸色些许奇怪。
许嘉音好笑,“心里话被我提前说出来了,不好受吧?”
周赦冷哼,“按照计划,至多三年我就能回来工作,我不在的时候,不准和别的alpha说话!”
许嘉音轻飘飘说,“你哥也是alpha。”
“夏町除外。”周赦霸道抢过他手里的衣服,自己叠好放进了箱子。
“我会拜托夏町照顾你,要是姓乔的两个再敢找你们麻烦,你直接找爸爸。”
许嘉音无奈一笑,点头,“知道啦。”
虽然这么说,但他总觉得,只要远离麻烦,麻烦是不会主动找上门的。
他也觉得分别很沉重,但忽然之间好像,也不是那么沉重。
三年,正好他也毕业了。
那时属于他们的人生,就要正式开始了。
明天依旧充满希望啊。
许嘉音跑上前去,打开衣柜最里面的门,指着那只大大的等身抱枕,“我说,这个东西能带去集训吗?”
好久忘记这件东西,猛然间被正大光明地拉出来,周赦脸一黑,“很明显不能!”
许嘉音笑得开心,“是么,好遗憾,那怎么办呐,之前想我的时候还能骑骑抱枕,以后只能骑被子了。”
周赦气得,“我没骑!”他到底怎么误会自己骑过抱枕的?!而且不管怎么解释就是没用!
“还是这么倔强,承认一下又不会怎样!算啦算啦,我们阿赦是男人啦,男人的面子很金贵的,我懂我懂,可是男人的需求也要正视啊,要不这样,我给你定制一个新的寄过去,硅胶的,只有我的屁股部分……”
周赦气得够呛,“许嘉音!”
“怎么了嘛,你嫌我屁股没有辨识度?”
周赦咬牙切齿,“找打是不是?”
许嘉音委屈鼓嘴,“那就是嫌我屁股本身了……我知道的,和外面的一些相比,还是不够翘吧……”
“你——”这人就是故意装听不懂,刺激他生气!
周赦忍无可忍,把手里的外套一丢,冲上来捉他。
许嘉音转头就往门外跑,一边跑一边笑,没几步就被捉了回去。
房门“咚”一声关上,楼梯下面,周震深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无奈一笑。
这般笑容,显少在他脸上出现,侍奉在旁的老管家一阵惊奇。
他也跟随笑起来,眼角皱纹深深陷下去。
周震深斜眼过来,“你笑什么?”
他笑着答,“看到先生笑,觉得先生应该是想起什么开心的事,所以觉得高兴。”
周震深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吹开茶沫。
“姑且算是开心的事吧,想起他母亲还在时,也曾这样打闹过。”
老管家渐渐收了笑容,再望向楼上,已是双眼深邃。
不管年轻的人生,还是苍老的残生,无非就是哭与笑。
-
夏去秋来,又到九月。
菁大一年一度的新生篮球赛,球场上奔跑的少年挥汗如雨。
哨音不断响起,比赛进行到最激烈时刻,场上忽然有男生滑了一跤,看上去极其严重。
比赛暂停,队员们纷纷围上前问候,却见他呆呆盯着远处的绿铁丝围栏。
香樟树又多长出一圈年轮,一如既往的树叶油亮,光影斑驳的路面上,身背画板的高瘦男生独自前行,脑后随意挽起的头发散下三两丝,正在风里荡着。
被他吸引,全球场的男孩望着这边,直到那侧影消失,彻底捕捉不见。
“喂喂,刚刚那走过去一个好看到爆的omega,是我的错觉吗?!”
“不是吧,我也看见了……”
“什么鬼!去要微信啊!”
“啪”一声,看上去是队长的人往男生头顶结实来了一下。
“要什么微信,你们不知道那是许嘉音吗?”
男孩们一致一愣,然后变色。
原来那就是传说中的许嘉音学长……
男孩们搀扶起身,望着空荡无人的林荫道,不约而同露出怅然若失的表情。
许嘉音学长啊,那没戏了,一堆比他们优秀的alpha抢着露脸,就算他们再早出生几年,估计也没戏的。
最新一届校草投票刚刚结束,美院许嘉音的地位无可动摇,论坛里少不了阴阳怪气的,说他新换的发型太中二,以前明明很随意的现在玩起矜持人设了,对人爱答不理,背地里肯定还是一样随意……当然与此同时还有另外一种全然不同的声音,说他已经有主了,对象是个很恐怖的家伙,最好少在背后造谣人家。
对于这些,许嘉音本人已经无动于衷。
反正从小到大,他都是活在话题中心的人。
那时请完一段长假,重新返回学校后,功课作业耽误不少,说好报名的球赛最终也没去成,昏天黑地地度过了期末,生活重新归于平静,和从前并没有太多不同,要说唯一的区别,恐怕就是身后再也没有江言形影不离。
用江言的话说,现在总算能对他放点心了。
许嘉音淡然一笑,许多隐瞒的深意无需点破。
正午的阳光尚且刺眼,走出香樟树的小道,沿陡峭的斜坡往上,一转头,瞧见了球场上那群失魂落魄的小学弟。
视线相对,小学弟们抓耳挠腮,装作没事样子继续打球,一张张脸上却都烧起来了。
不由自主地,许嘉音勾了嘴角。
这一届学弟,过于青涩可爱,让他想起某人当年。
男人是会成长的,男人青涩的几年是最为珍贵的,那几年里若是喜欢上谁,不管结局怎样都是要记一辈子的。
“叮——”手机正巧在此时收到消息,他低头往包里翻找,找到那部专属联系的手机。屏幕渐渐熄灭,映出更为成熟的脸庞,嘴角比先前更为上翘。
他忽然奔跑起来,长腿毫不保留地迈开,后脑的头发遭狂风穿透,似散非散,散了一半,散了大半。
球场上的迷弟再一次看呆了眼。
迎着风,许嘉音跑上坡顶,又见林荫道,他飞快穿过,终于来到沥青的马路边。路边行人道上布满放课的学生,有一堆挤在蓝色站牌下等待校车,往前几米人群稀松的地方,停着熟悉款式的黑色轿车,老远就能看见看车的花白头发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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