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少爷,您回来了,大少爷呢……诶,这是——”
周赦抱着许嘉音下车,将女佣人吓了一跳。
“把楼上的客房收拾出来。”
“啊……好、好的!”
女佣人不敢打听主子的事,尽管对小主人带回家的Omega好奇不已,还是片刻不耽误地跑上顶楼。顶层是间新式的阁楼,只有两间布置简单的客房,后来周太太入住,忙着布置婚房,以及夏町的卧室,家里彻底翻新过一遍,居然在一楼开辟出两间全新的客卧,这样一来,顶层的屋子彻底荒废,其中一间更是直接用来堆放杂物。
许嘉音的状态很不好,近乎是半昏迷状态。他是极度依赖抑制剂的Omega,能靠意志忍到现在已经可以称为奇迹。分化时的经历给他留下太重阴影,以至于之后每一次发情期,他至少提前三天就到医院注射抑制剂,生怕差了分秒让自己再次陷入无法自控的危险境地。
老管家不敢擅自离开,陪着周赦一起站在院里,目光往许嘉音身上瞟了又瞟,担忧之色溢于言表。
“这位小先生,好像昏过去了……”
周赦听着,表情没有变化。
老管家不知道两人间发生了什么,让心肠那么好的二少爷变成这样,不管怎么样,他是周太太带来的人,周太太让他尽心尽力照顾好二少爷,他会永远站在周赦的一边。
他提醒:“二少爷,太太回家探亲了,是要一段时间才回来,但先生他时不时就会突然回家,要是让他知道您把不知来历的Omega带回家里,可能又要……”
周赦依然那副脸色,“不用你操心,把备用的O类抑制剂送到客房去。”
老管家无奈点头。
楼上的房间收拾好了,女佣人气喘吁吁下楼汇报,周赦抱着人上楼,等将许嘉音安置到床上,那人紧闭双眼,似乎真的昏过去了。
周赦顾不上细看他的状态,转头冲到窗口,深吸一大口冷清的空气。
他将手掌扶住额头,掌心与额面的热汗贴在一起,他最擅长忍耐,外人看不出什么,其实他早已汗流浃背。
好饿——他躬曲脊背,有种一掌捏爆自己头颅的冲动。
剧痛唤回了理智, 他抹去暴躁的汗,重新调整呼吸,回到床边来。
床头柜上亮着一盏灯,灯下摆着他吩咐备好的抑制剂,贴心地汲取到了注射器里,直接取用即可。
他终于将目光投到那颗熟透的果实之上,眼前浮现的却是曾经,一次又一次故意撩拨玩火的许嘉音。
在此之前,他一度认为爱和欲是两码事。
“难受……”
“阿赦,抱抱我……”
恍惚间,耳中传来呓语。
周赦定了定心神,拉开许嘉音外套的拉链,里层穿着淋湿的T恤,当时走得太急没来得及换。他只好连T恤也剥下,换上准备好的干净睡衣。
许嘉音闹了一整晚,大约是实在没力气了,闭着眼睛换完了衣服,然后准备给他打针。让周赦没有想到的是,碰到后颈的一瞬间,他猛然惊醒了过来。
“别碰我!”
完全没有时间反应,火辣辣的一巴掌甩到脸上,周赦吃痛闭眼,听见他撕心裂肺的吼叫:
“走开!禽兽!不准碰我!”
周赦捂住发麻的半边脸,“你叫我什么?”
许嘉音已经滚去地上,一双无神双眼在灯光下可怜地颤抖。
“禽兽……禽兽……我才没有勾引你……是你,都是你……”
周赦微微眯起眼睛。
今晚的许嘉音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快要把他搞糊涂。他暂且放下手,过去想搀扶,那人见他却如洪水猛兽,一个劲儿地往角落里缩。
“你别过来!你别过来!我要报警了!”
周赦耐心耗尽,“你疯了?”
许嘉音只管缩紧身子摇头,“我没有疯,你们才是疯子,你别过来,妈妈马上就回来了……”
妈妈?周赦想起了那件陈年旧事。
那时,学校里忽然流传起许嘉音勾引继父的谣言,他没有勇气向许嘉音当面求证,但心里从来没有相信过,敏锐如他,听到这些话,一下子明白了过来。
空穴来风的谣言不算可怕,可怕的是扭曲受害与被害,往本就溃烂的伤口浇灌浓硫酸。
难怪许嘉音突然变了个人,这谁能承受得住?
想起往事,周赦莫名平静下来。他坚定上前,强硬要抱许嘉音起来。
“别碰我!别碰!”许嘉音像只严重应激的小猫,以最凶恶姿态排斥靠近的所有人,张牙舞爪地保护自己,一时间周赦竟然碰不到他。
周赦不由警告,“许嘉音!你看清楚,是我!”
许嘉音眼里没有一丝光亮,他不想再好好看这世界哪怕一眼。
“许嘉音!”周赦陡然大吼,“音音!”
大概被嗓门震慑住了,许嘉音短暂停了下来,呆呆抬头张望,好似要辨认眼前的到底是谁。
周赦一把将他抱起,这一接触,他再度剧烈反抗起来,声嘶力竭间有了哭腔。
“你别碰我!混蛋别碰我!”
周赦低头看他,“我不碰你。”
怀里的他哭了,像个孩子一样,反抗前所未有的激烈。
周赦把他按在床上,费了好大功夫才分出一只手,摸到床头柜上的注射器,快准狠扎入了后颈。
“呜——呜呜呜……”
痛苦闷哼过后,许嘉音埋在床单里哭了起来。
“疼……混蛋我疼……”
周赦满头大汗。
药剂起效飞快,几分钟后,那委屈如孩童的哭声消停了下去,他扔掉注射器,心头那口气总算松了下来。
身体一松懈,他终于注意到自己的状态。
他快步冲向门口,用力关上房门,砸出恐怖的巨响。
门外等候的女佣吓得捂住胸口,“二少爷,您怎么了!”
周赦双眼通红,反手锁死房门,钥匙扔到佣人手里。
“没有我的允许,不准打开这扇门!”
第49章 长夜
周赦闷头往下走,差点一头撞上转角的阔叶盆栽。
“小心——”有人伸手扶了一把,他像受惊的狮子,猩红双眼怒瞪出去,反手已将前来搀扶的手扭住。
“是我!”来人狠狠嘶了一口,看样子扭得不轻。
曾经为了训练周赦的警觉和反应,周震深授意教官把他丢尽恶狼出没的树林子里,他在里面呆了整整半年,出来时就朝自己的亲生父亲瞪着现在这双眼。后来他知道林子里并没有狼,为了他的安全,甚至连黄鼠狼都被提前捉了干净,只是他无法原谅名为“为他好”的欺骗,而那时养成的形同野兽的警惕,留存至今。
“是你……”危险解除,周赦脱了力,身形往后倒退。
站在前面的人,是他为数不多可以放下防备的人,他的哥哥,夏町。
夏町从他手中摆脱,顾不上查看自己那无辜受伤的手腕,立时抓住他的肩膀,手掌插进凌乱的刘海,往他额头按下去。
“这么烫!在船上就劝你别管许嘉音,非要硬撑什么!”
周赦仰头让开他的手掌,这丁点幅度的动作,竟让那般体格的他不得不扶住墙,否则就要一头仰倒在地。
“你少管我,让开!”
“我不管你谁管你?许嘉音吗?”夏町收回手掌,扯开嗓子往楼下喊,“叔,叫人去接李医生,快一点!”
老管家即刻回应了,只是脚步声匆匆还在往楼上来,不一会儿,女佣人的身影出现在转角。
“二少爷大少爷,管家让我把这个拿上来,说是刚刚那位小先生落在车里的。”
女佣人弯腰向前伸出双手,手掌之中放着一只手机,正在“嗡嗡嗡”震动,催促着人接听电话。
款式有些老的手机,戴着黄色保护壳和亚克力小熊挂件,是许嘉音的东西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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