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舟渡(31)

　　贺归舟立刻道：“吃，他点的那份不够吗？”

　　俞飞飞压着嗓音说：“你嘴上的溃疡挺严重，海鲜是发物，虾蟹的壳也容易刺激溃疡，喝点皮蛋瘦肉粥清火，虾蟹粥可以换成小份的，我跟你一起喝皮蛋粥。”

　　倪趣途却已经听到了，没等贺归舟说话，先向服务员笑道：“按他说的点吧。”

　　服务员答应着点好单，出去准备，包厢一时间安静下来。

　　俞飞飞勤快地拿起桌上的水壶，倒了茶水，将三套餐具依次涮洗了一遍。

　　又重新在三个茶杯中倒上了白开水——大晚上的喝粥，茶饮都可以免了。

　　倪趣途从来没跟俞飞飞一起吃过饭，这会看着俞飞飞熟练地冲洗杯碟，笑道：“你这一看就是南方人。”

　　又指着贺归舟说：“有一年我跟他第一次去Y市，那边的朋友请吃饭。人家往杯子里倒水，他端起就喝，后来才知道第一轮的茶水都是洗杯碟的。”

　　贺归舟从倪趣途闯入他办公室开始，就一直不爽。

　　此刻被他提起早不知多少年前的糗事，嘴里贴着药，懒得当着俞飞飞的面怼他，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一句话都没说。

　　俞飞飞悄悄看了一眼贺归舟的脸色，谨慎地朝倪趣途笑道：“其实也就是个习惯。现在大多数餐厅餐具都消过毒，不像以前了。”

　　倪趣途向来是自来熟，跟谁都能聊上几句，跟俞飞飞这样差不了几岁的年轻人聊天，更是不愁没话题。

　　几句话，就轻松打消了俞飞飞面对老板的压力跟紧张感，之前在办公室撞上的尴尬也缓解不少。

　　三人如同朋友一般，随意找话题边聊边等菜。

　　贺归舟也看出俞飞飞先前的紧张，不动声色地配合倪趣途一起聊着。

　　没等多久，服务员送了一个砂锅和一盘凉瓜炒牛肉上来，揭开砂锅的盖子一看，是一锅热气腾腾的皮蛋粥。

　　俞飞飞拿起勺子盛了一碗，将碗放在转盘上，先转到倪趣途面前：“倪总尝尝皮蛋粥？”

　　倪趣途摇头，将碗转回了坐在他们中间的贺归舟面前，贺归舟看着碗没动。

　　俞飞飞另外拿起碗又盛了小半碗粥，放在自己面前，拿了只刚才涮干净的勺子轻轻搅拌，却没有动嘴的意思。

　　贺归舟猜想俞飞飞是等着倪趣途点的虾蟹鲍鱼粥上来，再一起动筷子，便也没动面前那碗热粥。

　　倪趣途不受打扰，跟他们两个继续聊着。

　　没过多久，服务员将虾蟹鲍鱼粥和其他两个菜一起送了上来。

　　俞飞飞盛好一碗虾蟹鲍鱼粥，向倪趣途转了过去。

　　端起自己面前小半碗搅凉的皮蛋瘦肉粥，放在了贺归舟面前：“舟哥，溃疡怕烫，你喝这碗，等下喝完再给你盛。”

　　贺归舟盯着那小半碗粥，怔在那，心口最软的地方犹如被什么戳了一下，软得一塌糊涂，好一会才挤出极其温和乖顺的一句：“好，谢谢！”

　　说完立刻舀了满满一勺，一口吃下，抬头冲俞飞飞微微一笑：“味道挺好的，你很会找地方。你也吃。”

　　说完将原先放在他面前的那一碗粥，转给了俞飞飞，自己低头又连吃了好几口，小半碗粥很快见了底。

　　这回不等俞飞飞动手，自己将砂锅转到面前，盛了半碗，一边学着俞飞飞用勺子轻轻搅拌，一边看向神色复杂看着他的倪趣途道：“盯着我干嘛，要尝尝？”

　　俞飞飞正低头吃自己那碗粥，闻言抬头看向倪趣途。

　　倪趣途这会内心五味杂陈，连虾蟹鲍鱼粥都尝不出滋味了，哪里还喝什么皮蛋瘦肉粥！

　　这两个人，什么时候这么亲近了。

　　还有，贺归舟这打小在部队摔打出来的糙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娇气，不过就是个口腔小溃疡，却连喝口粥都要人吹凉了哄？

　　倪趣途几乎不认识眼前这位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了！

　　还有这俞飞飞，如果不是处心积虑演技高超，就是个迟钝的奇葩。

　　贺归舟的眼神明显不对，他却一无所觉，傻呵呵地上杆子伺候贺归舟。

　　当然，倪趣途得承认，俞飞飞对他这个老板也十分殷勤周到。

　　到这时候，倪趣途也不得不承认安颜果然是阅男无数，眼睛毒，Walking Honey这外号叫地着实贴切。

　　倪趣途自从那天在酒吧知道贺归舟肖想俞飞飞，一直对他有些好奇。

　　今天也是一时好奇八卦之心作祟，才跟到贺归舟办公室。

　　没想到，当亲眼看到他们两人相处时，竟然会觉得那氛围出人意料地亲密和谐。

　　他在贺归舟脸上，捕捉到了一丝，从未见过的温柔、宠溺甚至是迷恋的神情。

　　贺归舟跟俞飞飞抱怨嘴疼的时候，甚至让倪趣途觉得这厮简直是只跟主人撒娇的大狗。

　　俞飞飞一脸心疼，极有耐心地给他看溃疡的伤口，温言哄他出去吃点东西。

　　在门口站了不知多久，倪趣途吃惊之余，一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心底登时涌起一股打死都不愿意承认的嫉妒：这些年交往了无数美女，怎么就没有遇到过一个，能这么和谐温馨相处的佳人。

　　这样的刺激之下，倪趣途再也看不下去，顾不得贺归舟可能发飙，推开了办公室的门，还厚着脸皮跟到餐厅一起喝粥。

　　这会刚坐下，还没怎么吃，又被两个人的举动，塞了满嘴狗粮。

　　可这虐是自找的，只能自己想办法解。

　　倪趣途脑子转得飞快，见俞飞飞正看向他，忽然开始问起了工作。

　　听到老板问工作上的事，俞飞飞果然立刻打起精神，注意力一下子从贺归舟身上，转移到了倪趣途的问题上。

第39章 说中了

　　晚上开会讨论人员成本的时候，贺归舟曾提起交易系统，被倪趣途岔了过去。

　　其实倪趣途对这件事，十分上心，只是心里还没做决定，这时候不希望再被财务干扰。

　　业内有时候笑谈，天不怕，地不怕，就怕CFO当CEO。

　　为什么？

　　因为财务官的主要职责是检查，是控制，更家注重近期收益，远见却容易被束缚。

　　交易系统项目，需要投入大量的资源，消耗现金流。

　　倪趣途是大概清楚的，不然也不会这么纠结。

　　可倪趣途不希望现在就因为成本问题，干扰对业务本身的判断。

　　他更需要来自业务一线的情况反馈和意见。

　　出差刚回来，整整一天都被各种事情和会议困着，还没来得及找周岚问代理商试点的沟通结果，这会正好有空问问情况。

　　俞飞飞见老板问起代理商那边谈的情况，斟酌思考片刻，简短地先说结果：“岚姐那边已经谈好了两家，需求我跟那两家也沟通得差不多了，下周二提交FR（需求终审）。”

　　听到这样的回答，倪趣途先给了贺归舟一个，你看我猜对了的眼神，随即又给了俞飞飞一个满意的笑，赞道：“你们岚姐效率高，你能跟上她的节奏，不错！”

　　俞飞飞听到倪趣途夸奖，有些受宠若惊，腼腆答道：“需求早就写好了，也就是给代理商那边讲讲需求，还是岚姐厉害！”

　　倪趣途见俞飞飞给顶头上司点赞，笑着问：“怎么个厉害法？说来听听！”

　　俞飞飞提起的周岚，浑身带劲儿，眼中有光，看得贺归舟有些不舒服。

　　他自己一无所觉地很快答道：“运营那边给到我们有几十家代理商，岚姐只花了一天时间，就筛出了5家，亲自去谈的，周三定了一家，周四一家。”

　　在这之前，周岚几乎没跟代理商接触过，短短几天时间，要了解、筛选还要想谈判策略说服代理商，不用细说，也知道其中的难度和辛苦。

　　倪趣途听到这，觉得有些不对了，问道：“运营那边没有安排人陪她去？”

　　俞飞飞老实说道：“许哥原本派了安颜，只是她这周提离职休假了。许哥也忙，陪着去了一家，后面几家都是岚姐自己去的。”

　　倪趣途：“你去了吗？”

　　俞飞飞：“没有。”

　　倪趣途沉默片刻，问：“你跟代理商那边沟通，感觉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