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羽千没嫌烦,把所有图片都保存下来,再二次编辑,把“eye”“skin”之类的字样都圈出来,明明白白写上中文后发回去。
李黎这次总算看懂了,发来感谢的语音:“谢谢千千,谢谢。千千真有耐心,诶呀,有个儿子真——”
语音戛然而止。
像是被迟来的焦躁席卷,他在李黎说完整那句话前又摁了一下,把语音截断,他的气息声在黑暗的车内深沉而明显,车外的停车场内亮着白灯,无人走动,也无新的车辆驶入和驶出,安安静静。
有个儿子真好。
他知道母亲说的是这句。
很有可能是从那些修复亲密关系之类的短视频里的学来的,做父母的要对孩子多多赞赏鼓励。不久前在寝室远程帮李黎处理驾照扣分时,李黎也说了这样的话。
千千真好。有个儿子真好。
爱孩子就要给孩子正面肯定,这确实符合某些心理学的理论,那些短视频没有错,只是,只是……
只是陈羽千不再是小孩子了。
已经二十岁的陈羽千听到这样的话只会觉得突兀,甚至怀疑,她会不会只有在需要自己做一些事的时候,才会想起来有个儿子真好。
随之而来的失意怅然被手机又一次的震动打消,这次的呼唤更长,更连续。也更绵延不绝。
是电话。
陈羽千在手机响了五六声后才接起,电话那头的于舟几乎在接通的一瞬间就质问:“你怎么还不上来?”
于舟有点气:“我明明看着你的车进来了啊。”
“我——”陈羽千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于舟急急忙忙的,也不见得要给他开口的机会。
“还磨蹭什么呀,”于舟都要闹了,“你真当我是长发公主,在等我把头发放下去,拉你上来啊?”
第18章 我的
陈羽千进屋后并没有看到于舟。
他不是第一次来这儿,知道电子锁的六位密码是多少。就在半个月前,于舟还心血来潮把他的指纹也录了进去,他的指腹一触碰上漆黑的屏幕,门就开了。
门开后正对的客厅亮彻着暖黄灯光,偌大的空间尽头是占据整面墙壁的落地窗,窗帘拉到两侧卷起,左右两边均有一个卧室和独立的卫生间,其中一个关着门,能听见里面有窸窸窣窣的小动静。
“你不靠谱啊,体育生!”能这么理直气壮跟陈羽千说话的也只有于舟了。他以为陈羽千提前来了,最后的准备慌慌张张,岂料陈羽千在地下车库里迟迟不上来,他打完电话后干脆又回了卫生间,要跟陈羽千扯平似的,势必也耽搁一点他的时间。
陈羽千并没有催促,他习惯了等待。
他站到了落地窗前,那么大个子,蹲下身摸了摸地板,总觉得其中一块上还有丝丝暖意,好像有人在这个位置坐了很久。
陈羽千于是也坐下,身子前倾,鼻尖几乎要抵上透明光明的玻璃时,他垂眼也能清楚看见二十多层下的地面上,只有一个手指节大小的车辆亮着两盏大前灯,在周遭路灯光的簇拥中驶过闸杆进入地下车库。
于舟刚才就是这样看见自己的吗?
于舟闹闹腾腾的声音仿佛还在耳畔。他就算真是头发有魔力的公主,唱起歌来长发能垂到二十多层楼以下,陈羽千爬上来也够呛。
陈羽千坐回了沙发上,手不知不觉在大腿上摸了两下,目光先是正视前方漆黑的电视机屏幕,再低头,于舟仿佛就枕在他腿上,头发湿漉漉的,怎么都擦不干。
时间像是回到了半个月前,屏幕上暂停着他和于舟的赛车记录。
夜已经很深了,深到黎明的曦光就要到来,他陪于舟熬了大半宿后眼皮也打架,于舟身子一歪倒在他腿上,他差点也就这个姿势凑合睡过去。
然后他低头,看到于舟闭着眼,呼吸匀称,散开的长发像平静湖泊下曼妙柔软的水草,幻觉般摇摆晃动着。
越是专业的游泳运动员越“惜命”。陈羽千从来不游“野泳”,他无知无觉地抚摸于舟的头发,头一回踏入一片未知的水域,就被那看似无害的水草缠上手指。
于舟的眼睫甚至没有丝毫的颤动,狩猎多时般平静地睁开眼,陈羽千在他敏锐的注视下很困很困地呢喃了句:“你真好看。”
于舟轻轻握住陈羽千的另一只手,侧脸在他手心上蹭,再往下,让他摸上自己没有贴信息素遮蔽贴的后颈,皮肤下有一颗alpha腺体的后颈
“但你就是很好看啊。”陈羽千毫无违心道。那语气像是在说,只要是于舟,这么好看的于舟,于舟做任何事,就算肆无忌惮不正当,也是可以被原谅的。
“……你这样会把我宠坏掉的。”于舟幽幽的,那双漂亮的眼睛黑沉到不见底,并不能确定已经疲倦到极点的陈羽千有没有听到自己的这句话。
陈羽千在溺水感来临前一瞬被放了条生路。
从门把手拧动的声响中回过神,电视机屏幕漆黑一片,腿上并没有重量,沙发上坐着的只有他一个人。他扭头,未见于舟,先闻到了信息素。
那味道没什么温度,但绝对是omega才会有的甜腻。沾染这气味的于舟俏皮地从门后探出脑袋和小半年身子,乌黑柔顺的长发垂在肩上,尾端打着自然的卷,明显是刚打理的。
“surprise!”于舟彻底站出来了,杏色吊带裙胸前和裙摆上的流苏随之晃动,他没穿拖鞋,笔直的双腿只有膝盖以上的部分被遮住,视觉效果上显得整个人更修长,他朝陈羽千走近后不忘垫起脚后跟,像只巡视地盘的大猫咪,坐在沙发上将他仰望的陈羽千是最新的战利品。
他还给自己戴了个choker。
项链很短,贴着脖颈遮住喉结和腺体。他毫不矜持地跨开双腿坐在陈羽千身上,勾着对方的手去摸那根项圈的每一寸,其中一小段软软的,像放置了特殊的香囊,持续不断散发出和omega信息素相似的香味,必须仔细嗅闻才能分辨。
“你这是什么表情?”于舟的腰又塌了塌,像是很不满,毕竟陈羽千的反应跟他想象的并非全然一样,过山车似的有惊喜,有惊讶,甚至还有点惊吓,但到最后居然是松了口气,仿佛在庆幸于舟并不真是omega。
“我还特意画了妆!”于舟皱眉,以为陈羽千太直男没看出来,抓起他的手,唇在手腕上亲了亲,留下一个很淡的口红印。
“……别闹。”陈羽千把手抽回,声音里的干涩自己都听不出,“换回去。”
于舟脸上有了笑,很快又愁眉苦脸,装的。
“可是今天晚上会有很多omega,”他玩弄起陈羽千的领带,拽了拽,无奈道,“你万一看上别人了怎么办,我好怕。”
于舟隔着衣服摸了摸陈羽千的胸,像是在补充,万一别人看上你了,又该怎么办。
干脆我自己假扮成omega。
那么在外人眼里,我们就是一对,至少在这个晚上,没有人可以拆散。
于舟恳求道:“你可千万别让我落单。”
“……”陈羽千不仅不知道该说什么,手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当真像是灰姑娘前去赴一场超越认知和想象的约会。结局是幻灭而一无所获的,但至少过程足够美好,值得他短暂地去扮演一个角色。
于舟的手往下滑,得寸进尺地要摸别的地方,陈羽千没给他这个机会:“走吧。”
于舟悻悻地从陈羽千身上起开。为了装得更像,他还特意准备了双高跟鞋,鞋很新,穿上后比陈羽千高三五个公分,陈羽千垂眸盯着他光洁无暇的脚踝处,担心他脚跟的皮肤会被磨到,建议他换一双,他想都没想就拒绝,那执拗的表情和军训第一天单方面和陈羽千抢排头时一模一样。
于舟不穿鞋时确实比陈羽千矮那么一丁点,他一直不愿意承认,陈羽千越是安慰他,说他才17岁肯定还会长个,他越是较劲,也不知道有什么好较劲的。
陈羽千说:“那我带两张创口贴在身上,你磨疼了要和我说。”
“不要。”于舟说,“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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