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明很勇敢。他为什么不坚持做这项事业呢。”乔依不明白,“还是说,他是Alpha。alpha的选择总是那么多,不管选哪一条路都会很顺利。他是所有人的宠儿,没必要……”
“乔依。”陈羽千就算不打断,乔依的声音也会越来越低,语速越来越缓,断在这里。
陈羽千说:“你想得也很多。”
乔依低下了头,他就算什么都不说,陈羽千也知道,自己这时候在他心里的形象,和那些享受着性别红利而不自知的alpha一样了。
“我有一个哥哥,二十多年前,他也考上了这个学校。”陈羽千目视前方,估摸着从这里到乔依寝室楼的路程,感觉时间不太够,但他还是继续说道,“我哥哥是个omega。”
乔依重新看向他。他和乔依现在走的这条路,陈鸿以前肯定也走过。
“我和他岁数差太多,并不知道他大学四年里过得怎么样。更何况那时候,各高校还没取消按性别比例招生,他当年考了很高的分数,但能选的只有偏文科的院系。”
他顿了一下,回应乔依的目光,为了让话题不要那么沉重故作活跃道:“让你失望了,并没有发生O装B或者A的剧情。他也很郁闷,只能念不感兴趣的专业,但好在遇到的同学都很友好,如果没有他们的强烈邀请,他不会去参加新生舞会。”
陈羽千说:“那时候还有面具交谊,朋友给他准备了个狐狸面具。我看过照片,他没有很融入,以他的性格,确实不会喜欢这种环节。”
离乔依的寝室楼越来越近了,两人都不约而同放慢脚步,让陈羽千把话说完。
“但他也没有多抗拒,并且其他人都玩得很开心。那天的舞会和今天晚上一样,准备了很多自助餐饮,蛋糕甜点很多,他的朋友很爱吃甜食,每吃一口都会露出幸福的表情,他见了,心里也跟着高兴。”
陈羽千觉得乔依肯定又失望了。omega性别意识觉醒后大闹舞会的桥段也没有发生,相反,大家都很享受期间的互动,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陈鸿就算来之前有些抵触,他并没有早退,并没有因为自己一个人的格格不入而扫了所有人的兴。
他还在日记里写:生活不可能全都尽如人意。大家都很开心,我没理由表现得不开心。只能安慰自己人与人之间沟通和交流的途径有很多,未必每一种方式都是双方想要的。
“你拍照的时候说我和于舟在争舞伴,你确实误会了。”陈羽千告诉乔依,那两个omega来找于舟,就是想问问今年的面具交谊环节有没有取消,又见于舟脾气挺好,就忍不住倾诉,不是所有omega都那么激进,于舟当时说什么来着,反正陈羽千走近时有听到,他说也不是所有alpha都那么普通且自信,拉那么傻逼的条幅。
乔依回想了一下于舟对陈羽千的态度,扯扯嘴角:“所以,我确实好心办坏事了。”
“我没有评判你的意思。”陈羽千摇摇头,“我只是想到,如果我哥哥能年轻个二十岁,看到同龄人里有你这样的omega,他说不定会更开心一点。”
陈羽千已经把乔依送到宿舍楼门口了。
晚风从他们身边吹过,乔依还是闻到了很淡很清爽的草木茶香,混杂着身体的温度,又很快随风飘散在下过雨的夜里。
乔依独自上寝室楼前的台阶,没走完,又若有所思地停下,走回陈羽千身前。
“那我也有真心话想跟你说。”乔依和陈羽千面对面,能清楚看到对方的穿着和俊朗的面庞。陈羽千的确很帅,谁第一眼见了都会怦然心动的那种帅。
“我就是欣赏,欣赏!”乔依特意强调了两遍,他之所以在运动会的时候拍了那么多陈羽千的照片,是出于单纯的对美好事物的欣赏,就像看到古希腊罗马时代的精美雕塑,只愿远观而非靠近亵玩。
而不是于舟咬定的带着物化的凝视,那是alpha打量omega时才会有的眼神,他才不会这样。他说这话的时候双手也背在身后,刻意和陈羽千保持距离,陈羽千会意后点了点头,说:“我明白了。”
他依旧不介意,或许对于alpha来说,确实没必要在这方面太敏感介意。他倒是有点在乎乔依的相机,指着他挂在胸口的单反,说:“里面还有照片。”
乔依也愣了一下,然后打开相机检查。他原本以为陈羽千当着于舟的面把他今晚拍的全删了,他才发现陈羽千其实留了一张。
“他咋咋唬唬的,在我删完前就走了,没看到。”陈羽千笑了一下,问乔依,“你等一下回寝室后,可以把照片发我一份吗?”
第12章 图他年纪小脾气大
每次晚上回6203,陈羽千要做的第一件事都是开灯。
这个一开学就有两人退宿的四人寝基本上只有陈羽千在住,开门锁后里面黑漆漆一片,灯亮后空荡荡一片。
于舟没有回寝是意料之中,但陈羽千还是在门口伫了一两秒,然后再进屋,脱了皮鞋,把西服外套先挂在衣架上。他摸了摸袖口布料,突然想到在酒店外等车的时候,有两个alpha也拼了车,两人应该是同专业的朋友,一道儿来的,一出门就把外套脱了搭在手臂上。其中一个感慨,说衣服白租了,一支舞都没跳舞,另一个说明明自己更惨,他的西装是为了今晚特意买的。
陈羽千开始解衬衫纽扣。他也想不到自己还有什么场合需要穿这么正式的衣服,他的手机震动了,打开信息,通过好友申请的乔依发来了那张没有删除的照片,镜头里只有他和于舟两个人。
于舟的脸在他耳边贴得很近,右手掌心攀上他的大臂,乍一看确实像放狠话挑衅,但陈羽千如果顺势而为地把自己的右手放到于舟肩上,那两人的身位关系就很像慢四基本步。
陈羽千没学过交谊舞,如果一定要跳,慢四是最好的尝试。那两个alpha也真是不开窍,来都来了,没找到舞伴,完全可以跟同性朋友一起跳啊。
只是,于舟可不是找不到舞伴的那一类,他为什么会一时兴起搭自己的手臂,陈羽千也不知道,反正舞最后也没跳成,被乔依的快门声打断了。
陈羽千的西服裤也很修身,口袋很薄,只能放下手机。他手往腰后探,从腰带和裤子的空隙揪出根绕了好几圈的领带,拿在手里还没仔细看,咔嚓一声,房间里的灯灭了。
不止陈羽千一个人叹息,整栋寝室楼都发出哀嚎声。今天明明是周末,宿舍管理员却设计错了时间提前一小时熄灯。不知多少人被这猝不及防的噩耗扼断无线网络和电子设备的电源,陈羽千已经算是幸运的了,他用手机后置电筒照明,去卫生间洗漱再出来,那么几步路还是磕磕碰碰的。
陈羽千换了衣服坐床上后才重新把那条领带拿出来。他没拉窗帘,但他依然看不清楚领带的颜色,只记得绕了这么多圈,肯定皱了,但手感依旧很好。陈羽千摸着,摸着,竟有些爱不释手,也不知舒服的是面料,还是上面于舟的味道。
——那根领带正是于舟随手扔在沙发上的,被陈羽千捡了回来,上面有干透的香槟的味道。
陈羽千方才在卫生间,理应给领带打上肥皂的。
他把别人不要的东西捡回来,目的不就是洗干净后送回去吗?
但是熄灯了。
但是他把领带放在鼻尖细细地嗅,像以前偷偷摸摸闻于舟的电动牙刷那样,仔仔细细地从领带上捕捉到被酒味掩盖的淡不可闻的信息素。他似乎还抱着一丝侥幸,或者说不确定。万一呢,万一于舟不是Alpha,万一他那个斗志高昂的母亲和家族药企真的有什么没公开的特效药,赋予他以假乱真的伪装,连信息素的味道都能改变,变成alpha才会有的茶树香。
陈羽千很快否决了这种可能性,继而觉得这种万一不切实际。如果瀚海集团真的研制出把omega变成alpha的灵丹妙药——事实上,不管国内外哪个药企有这种药——那么就算存在道德伦理上的困境,仿制品肯定会在政府的监管范围外不受控制地大量流通,再昂贵再劣质也会有人趋之若鹜,而非像现在这样——
现在,alpha是Alpha,omega是omega。从上世纪的两次辐射和基因大战后,一直都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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