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然想起无瞳鬼们曾经提过一个名字——“光大伯”——豁然开朗。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就解释了为何【荣光集团】在步家村如此有存在感。
司机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叔,一时来了劲:“听二位口音不像是本地人,还知道步家村?”
“我们是……”季明月欲说话,被连海按住。
连海眯眼,不动声色道:“有认识的朋友是步家村的人。”
“步家村离沛州市区开车也就两个半小时,有朋友在,竟然不知道市里的荣光集团?”司机通过后视镜瞟了几眼,唷了一声,“步荣光早些年在沛州国营钢厂做工,靠倒卖粗钢发家,后来国企改制,他手上有了钱,低价把厂子盘了下来,这才有了荣光集团。荣光集团从钢材,物流、建筑……什么都干。喏,往外看,看到了吗?荣光冷链,就他们家的车。”
季明月和连海朝外看,见到了方才在城外的车队。
这个年龄的出租车司机,聊天水平堪比央视的时政分析专家,司机接着道:“步荣光这个人呐,有人骂他不择手段钻到钱眼子里,侵吞国有资产,是个黑心的倒爷;也有人敬佩他,说他是狠人枭雄。总之现在沛州城的税有一半都是荣光集团贡献的,就连市里的领导见到他,也得敬他三杯茅台,哦,听说步荣光喝酒只喝茅台,并且非86年铁盖不喝。”
连海手搭到前座靠垫上,微笑着同司机套近乎:“师傅您对步荣光还有步家村很熟啊。”
“可不,”司机自豪道,“我邻村出来的,俺们村儿离步家村就三十里地。”
连海试探道:“那步家村前几天出事了,喝喜酒,死了不少人,这事儿您知道吗?”
司机忽然踩了刹车,说了句“到了”之后,一言不发。
连海和季明月差点没双双怼到前排靠垫上。
季明月鼻子高,被撞得生疼,捂着鼻梁龇牙咧嘴地吐槽:“师傅,悠着点儿,您那是踩刹车啊还是跳踢踏舞啊?”
“您还没回答我,步家村的事您知道什么吗?”连海觉察出异样,不管不顾地追问。
“我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这里是市一医院。”司机有些恼,将季明月和连海的目光引到不远处【沛州市第一人民医院】的门牌上。
季明月炸毛了:“这不还有些距离呢吗?您别坑我们的钱,开到正门口去。”
司机直接熄了火:“什么叫我坑钱?医院正门口停车罚钱。二位赶紧下车,医院单子多,我还要载别的客人。”
顿了顿,司机语气又软了些:“二位别问了,步荣光在沛州城什么档次?不是你们能问得出来的。”
逐客令下得突然而直接,连海和季明月无奈被赶下车,只得悻悻步行往医院去。
国内的城市,最热闹的地方不是菜市不是澡堂,更不是网红步行街,而是医院。现下已近中午饭点,市一医院的门诊大楼依旧挤满了人,吵嚷声不绝于耳。
连海和季明月好容易挤到导诊台前,准备照着导航图找一找宣传科——如今他们是人,还是《财新周刊》的记者,按照事业单位采访流程,需要先联系宣传口,否则是违规接触受访者。
正打算抬脚,衬衫袖子却被拉住了。
季明月翻着刚从导诊台上拿到的《就医指南》,指着其中一处:“海哥,宣传科那帮打官腔的行政人员,和他们绕弯子推拉,这弯子能从孽海绕到阎罗大厦,结果肯定是‘此事我们暂时不清楚,一切等官方回复’,卵用没有。杜宾的电话你又不是没听出来。”
连海垂眼,看到了《就医指南》上的人像,戴无框眼镜的医生看上去斯文靠谱,令人莫名安心。
人像下方写着【药剂科 主任药师 步安宁】。
连海:“什么意思?”
“想不想来个奇袭?”季明月冲旁边扬了扬下巴。
连海顺着他的动作抬眸,三个不算太大的字清晰落入眼底:
药剂科。
作者有话说
宝宝们求点海星哇,比心
第59章 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药剂科办公区位于一楼药房后方的拐角,曲径通幽,闹中取静。
来阳间查案最好轻装上阵,因而连海和季明月今天心有灵犀地选择了风衣和休闲裤,四只软底德训鞋在医院走廊上走得无声且飞快,眼睛还不时警惕地向四周逡巡。
“主任,您要的氯雷他定和沙美特罗已经开好了……”一间办公室的门忽然开了,从中走出个穿白大褂的年轻男孩。
男孩正举着手机打电话,抬眸呆了一瞬。
紧接着,出乎意料的一幕出现了——他撂了手机,撒腿就往走廊尽头的紧急出口跑。
“抓住他!”连海反应很快。
话毕和季明月迅速追过去,二人俱是肩宽腿长,默契十足地一前一后夹击,没几步就把男孩按在了地上。
“警察,警察同志,我错了。”男孩半张脸和地面的大理石砖亲密接触,话都是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
这厮铁定知道什么内情,连海和季明月交换眼神,后者将计就计,把男孩的手反绑在背后,压低声音,用不容置喙的口吻说道:“你错哪儿了!时间地点人物事件,一件一件交待清楚。”
男孩疼得鼻子眉毛皱成一团,思维倒是清晰:“一月份,门诊药房丢了五板糖皮质激素、五盒纳洛酮,二月份丢了十盒地西泮,上个月静配中心不见了二十支苯巴比妥,这两天中药房一批煎剂也不翼而飞……处方药丢了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也不能二十四小时守着药房对不对啊。”
季明月心道这医院都什么狗屁倒灶的小事儿,不经意间把男孩往地上重重一按。
男孩前额磕到地上鼓了个大包,急得吭哧带喘:“警察同志,警察叔叔,我承认我没第一时间上报是我的错,但不关我的事,我冤枉啊!这些都是解毒的药,说不定谁等着急用呢!我们也算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再说丢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哪个单位没丢过药?上季度我们医大的药化所丢了好几只TTX,这事儿整个学校都知道,不还是被压下来了?”
“步主任……步主任他也知道的,他让我把丢药的事压下来的,不信你们去问他……”男孩边挣扎边喊。
步主任,步安宁。季明月用口型对连海无声说。
连海会意,厉声质问男孩:“你们步主任人呢?”
“找步安宁?”不远处有沉稳男声传来,“我在这。”
觉察到前方视线变暗,季明月和连海同时抬头。
紧急出口处站着位清瘦颀长的男人——挡住阳光的始作俑者。
“步主任,您好,我们是《财新周刊》记者。”连海起身走到他面前,脸不红心不跳地掏了张名片。
步安宁戴着《就医指南》照片上的同款无框镜,负手而立,声音同样冷淡:“二位记者好身手。”
“啥?”被压在地上的男孩总算挣脱了季明月的束缚,坐在地上大口呼气,“你们不是警察?”
季明月:“警察管你家药房丢药的破事儿?”
男孩挺直腰杆,胡噜了一把凌乱的头发,看了看二人的米色风衣气愤道:“那你俩吃饱了撑的,打扮得一模一样,装什么大尾巴狼呢!”
“嘿我说你这张嘴——”季明月来劲了,“刚才讲到自己丢药的时候怎么没见你那么厉害呢?”
“小周,你先去食堂吃饭吧。”未料步安宁开口打断,“我饭卡在你那儿,帮我带份一荤两素。”
男孩:“可是主任,他们俩……”
“没事的,”步安宁嘴角始终保持微笑,又对连海道,“记者同志,不嫌弃的话,可以来办公室小坐片刻。”
男孩“哦”了一声,捡起手机往外面走,踱了两步后又回头:“主任,氯雷他定和沙美特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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