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刺破,穿透,冰凉而透明的麻醉剂注入,换来的是涌动的、温热的血红。
血液经尖锐的针头流入注射器中,很快便是满满一管,在阳光下像凝固的火苗,格外灼眼。
耿晨灿把饼干装进包里,随即眼珠都快弹到针管上了,钱如真刚拔出注射器,她就一把夺过,卸了针头往自己嘴里挤。
间或几滴血沫落在她嘴角,她卷着舌头,如视珍宝地舔舐干净。
一旁的季明月揉了揉眼——不知是否是错觉,但几乎就是几分钟的工夫,耿晨灿好像换了个人,唇红齿白光鲜亮丽,每一根头发丝都散发着活力,年轻到仿佛只有二三十岁。
季明月幻视了《西游记》里的那些妄想长生不老的女妖精,他飘到钱如真面前,端详着针管里的童女血:“卧槽,这玩意儿也太不科学了吧,蛋白质加无机盐加葡萄糖,能组成唐僧肉?”
季明月如此动作,一阵凉风刮过钱如真耳边,她嘴角抽搐了几下,不知是吹着了,还是因为看到了正在吃唐僧肉的女妖精。
“如真,你这儿有吊瓶和吊针吗?”与此同时女妖精转过头来,眼中射出精光,微启的朱唇半是餍足半是遗憾,她对钱如真道,“注射器还是太小太慢了,不过瘾,下次你帮我用吊瓶,我直接打点滴好了……”
“没有。”钱如真忍不住打断道。她看着耿晨灿因为喝血而殷红的嘴唇,心想吊瓶?小然哪怕变成个行走的血包,也填补不了这张血盆大口和更深处的黑暗与贪婪。
耿晨灿也不生气,扬眉一笑,渴望的目光重新落回女孩身上。
钱如真虽然脱离医生老本行多年,但业务水平还在线,麻醉剂量适中,小然如今半躺在沙发上,呼吸平稳沉沉睡去。
“如真,你知道吗,”耿晨灿已经high了,亢奋地分享吸血心得,“血是甜的,鲜甜鲜甜,南山凯宾西点房的红丝绒是顶级的了吧,我跟你说,小然的血可比红丝绒蛋糕还要嫩滑,细品还有一些香气呢。”
注射器里还残存着些血沫,按照以往做法,钱如真要将这些宝贵的童女血兑进瓶装水中,作为“补药”,或自饮,或作为她行走官场打点关系的趁手工具。
不过现在钱如真一阵恶寒,她想了想,直接把残血打进了窗台那盆木槿花里。
木槿在阳光照耀下,特别红,像一把要燃烧殆尽的火苗。
耿晨灿兀自沉浸在美貌失而复得的极度兴奋中,这时手机忽然响了。
来电话的不是最常联系的助理,而是《琉璃金阶》剧组的执行导演。
耿晨灿这些年一直没有签经纪公司,个人工作室只有一个从在国外发展开始就跟了自己多年的助理,因而一直是让助理和剧组对接。此时直接接到导演的电话,她略感意外,理智立刻回笼,按下了接听键。
执行导演语气异常和善,说是饰演男主角的顶流鲜肉接下了春节档的一部大电影,两周后就要开机,时间挪不开,希望耿晨灿配合,这两周能集中把和顶流鲜肉的戏份拍完。
娱乐圈没有秘密——小鲜肉她了解,电视剧投资方的小情儿,属于带资进组的钦定男主,得罪谁也不能得罪他。
更何况顶流轧戏是圈内再普通不过的操作,毕竟谁和送到手的钱过不去呢?有戏轧说明红、商业价值高,不啻为实力的一种变相体现。
耿晨灿目光闪烁,捏着手机没有说话,电话那头的执行导演以为女明星在摆架子,搞“非暴力不合作”,连忙好言好语地解释:“耿老师,这两周的戏可能会有点赶,必要的时候得连轴转,不像现在这样,偶尔还有半天不安排戏,只做剧本围读。您看您也是圈中老人了,身经百战见多识广,高低碰到过这种事儿吧?海涵一下哈。”
耿晨灿听到“圈中老人”这个词,原本红润的脸颊血色全无,嘴抿得死紧。
执行导演继续卑微道:“集中拍戏也能调动情绪,效果更好,两周之后您就轻松了,我听说您那会儿还安排了慈善活动,这不正好嘛,咱们两不耽误……”
“时间来不及了。”耿晨灿很轻地喃喃。
“您说什么?谁来不及?”执行导演隔着话筒问。
耿晨灿按下电话,拾起地上的丝巾和包,看着钱如真:“我现在要带小然走。”
钱如真愣了一瞬,紧接着脑中响起警报:“去哪儿?”
包括李伊诺在内,之前那三个躺在殡仪馆里的孩子,生前就是跟着耿晨灿从福利院离开,然后再也没有回来过。
“耿老师你要干什么?”
“你别管。”
钱如真拽住她要抱起小然的手:“我今天管定了!”
“你算个什么东西,一条哈巴狗而已,”耿晨灿冷笑,一把甩脱对方,“行啊,你要管是吧,要不两周后取消慈善酒会的消息,你也管一管?”
“接下来‘深城市南山区福利院院长钱如真涉嫌行贿已被有关部门带走’的新闻,你也管一管?”
钱如真已经预料到小然的结局,瞪大眼睛看她,嘴唇翕动了半晌,才讷讷问道:“小然她……会死吗?”
耿晨灿高跟鞋停住,顿了几秒没有回答,接着重新抬脚。
此时正是福利院下午自由活动的大课间,耿晨灿戴好墨镜,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把昏睡的小女孩放到了车上。
耿晨灿像是不要命了一样,高跟鞋快把油门踩穿了。帕拉梅拉像支淬了火的利箭般狂飙,刚才还差点撞到了收费站的栏杆。
不过奇怪的是她没有设导航,任车子上了沿海高速,她的车和她的眼神一样,漫无目的地乱窜。
坐在后座的连海和季明月正疑惑着,只见耿晨灿开下高速,直奔海边。
深城靠海的区域都是旅游景点,车多人多,前方突然来了个堵点。女明星这才回过神来,匆忙急刹,在距离前车只有半米的时候将车停住,避免了一场惨烈事故的发生。
不过车内就没那么太平了,在惯性的作用下,两只鬼差点飞出车子。
“我呲……”季明月抓紧前座颈枕,稳住之后擦了把冷汗,C词还没出口,便被椅背口袋中坠落在地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海哥,这玩意儿有点眼熟啊。”
连海也是一头汗,惊魂甫定后望过去,见着一些印着字迹的白纸,应当是耿晨灿工作需要用到的剧本之类。
“这个。”季明月指指其中的一本小册子。
也难怪小季会注意到,那册子虽然是A4复印纸,但封面是蓝底金字,颇为惹眼。
“《娑婆录》。”季明月念出书名,忽然有些小激动,“海哥,这书我们见过,还买了呢!”
连海:“?”
季明月:“中元夜市集,记起来了吗?”
中原当夜发生的一切他都印象很深,季明月又想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接着道:“步金秋死前说的那句话,‘乾天兑泽,清净收杀’,就来自这本书。”
连海皱了下眉,弯腰去拾书本,手臂带过的一阵风哗哗拂动着册页,然后停住。
停留的那一页边角卷翘,还有些脏污,应当是被摩挲翻看了许多次。他目光停在几行清秀的繁体簪花小楷上:
【异闻篇·敛骨吹魂
西升玉兔,东坠金乌
金木水火,五行五数
借得一身,满天飞血
阴霾既去,日月光复】
其中“五行五数”、“借得一身”这两句,被用荧光记号笔做了高亮。
“什么鬼,神神叨叨的,”季明月也看到了这几行文不文白不白的、口诀一样的小楷字,“明明每个字都认得,连在一起就像看天书。”
玉兔是月亮的意思,月亮不是东升的吗?“东坠金乌”就更奇怪了,太阳明明是从西边落下——连海扫了两眼,也不太能读明白,皱着眉摇了摇头。
季明月突然又指了指书页:“这个这个……”
连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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