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篱微晃,瓶瓶罐罐在谢宛清手下清脆地磕碰。
谢宛清道:“这是给长逍做的,你也要给他做药包么?”
谢危楼神情一瞬间有些不自然。
谢宛清轻声笑道:“这几天你总是在我这里忙,有几天都睡这儿了,干嘛避开人家。”
谢危楼:“见他就是自找麻烦。”
谢宛清提着手里的药包,又放在掌中,分了两个包裹:“碧朱草就是他帮我采的。”
谢危楼眉头越皱越紧,像是想起了什么:“他一个下午都在陪你?”
谢宛清点点头。
她喘气之余,拿下了头上的幕篱,墨色薄纱后,女子面容和谢危楼有几分肖似,她头上挽了一个单髻,脖颈修长,只是脖子上一侧纵横着墨红、深棕的伤口,那张面容清秀,鼻梁高挺,只是面上落了三寸长的疤,一直蔓延到耳后,就像美玉上多了块无法忽视的瑕疵。
——大概她是从什么东西的口中逃脱,才留下这么可怖的疤痕。
谢危楼接过了谢宛清的幕篱,撩了薄纱两下,不满道:“你不要那么轻易相信人。”
谢危楼提过药袋,脚步沉沉,走出药圃,又扫到了来到药院的陆文竺,他压根没和这人打招呼,御剑上了扶生,想了想凌翌会去的去处,找了过去。
凌翌回卧铺躺好了,抬头看着手里新研究出来的符咒,拿着刻录符咒的小笔,在落符咒的小石头上刻了两下。
他躺着正舒服,嘴里还哼了两声小曲,眯起一只眼睛,对着符咒望了会儿。
生长符。
要是这玩意儿被他做出来了,谢家的阿姐往后要省力很多。
门前突然传来了人声。
凌翌抬头,看了过去,又看到了消失半天的谢危楼,他如今也是见怪不怪了,继续刻了一笔。
谢危楼走上去,立在凌翌床头,不意外地看到这个人竟在研究草木生发的符咒,差点把人从床上掀下去。
凌翌比谢危楼动身,捏着那枚小石头,不满反问:“白天你跑得没了人影,现在又像吃了炮仗,祖宗,我又怎么得罪你了?”
谢危楼道:“离我姐姐远一点。”
凌翌又听到劈头盖脸一顿骂,脱口道:“我才舍不得,阿姊人那么好,我第一次见到她就喜欢。”
他说的喜欢真的只是介于朋友之间的那种喜欢。凌翌这个人惯是风流,身上也没有半点风流债,还不觉得那句话有什么问题。
谢危楼却近乎冷然道:“喜欢?”
凌翌含着痞气,挑了挑眉:“对啊,我喜欢谁还要你同意啊?”
谢危楼敛去笑容,半点没有开玩笑的模样:“把那块帕子还给我。”
凌翌从床头坐了起来,压去了面上的笑容,揣紧怀中的帕子,低头看了眼:“我还以为这帕子是谁送你的。既是你阿姐绣的,你送了我就没有拿回去的道理。”
谢危楼眸色蓦地一沉。
凌翌想解释也懒得解释,对面那么强硬,他可想骂回去,但他又想了想,这几天谢危楼还算对他做了一件人事,这人脾气那么差,两个人吵起来准没什么好处。
他对谢危楼笑了一下,笑得那么故意,又学着谢危楼的语气,和缓道:“我是没什么闲心让你做小舅子,你别太自以为是。”
凌翌细微地察觉到了谢危楼的不快,把对面变化莫测的神情看了好一会儿,才施施然开口。
“你可能没想过,我那一个下午是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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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凌之前的嘴硬又到了新的境界。
第39章 卷一你怎么就那么记仇?
谢危楼眸子顿在那里,竟没反驳。
片刻,他眉心挑了挑,不耐道:“等我做什么?”
凌翌从手里提出了半袋子灵石,朝对面递了过去,面露正色,说得也算真心实意:“我不管我们在幻境里的意见合不合,你跑那么快,这东西我都没机会给你。”
谢危楼垂眸扫了两眼,只是偏了偏目光。
凌翌神情一滞,世上要是有人能坏了他心情,谢危楼绝对算是第一人。他揉了揉眉心,干笑了两声:“既是你救了我,这幻境也不算是我一个人走完,灵石哪有不分你一半的道理。”
谢危楼眉心微蹙:“凌公子也会有缺灵石的时候。”
凌翌笑容彻底隐去:“我怎么就不能缺灵石了?”
谢危楼敛起眸色,足足把对面的神情看了好一会儿,也学着凌翌的口吻淡道:“不劳你分赏,我和你本就是不同的人。”
凌翌彻底失语。
他之前和谢危楼互相骂是骂得狠,可男人之间不打不相识,他再不喜欢谢危楼也记得他这次只身来幻境内找的他。现在旧仇也算一页翻过,他是没想到谢危楼比他还记仇。
谢危楼收回那一眼,背过身,过了会儿,他又回过头,目光朝凌翌扫去,像是在下最后的通牒:“你不要对我阿姐抱有非分之想。”
这个人怎么那么油盐不进。
凌翌啧了声,低头又捣鼓了会儿手里的符咒,反正没多时,他会在药园看到谢宛清,这东西他到时候送给她就行。他管谢危楼怎么想呢?
应天学府内,开设的课程不少,第一年还是以涉猎为主。
除了常规的礼仪课、内修课,平日还会讲不少的药学,既是讲了药学,也要学会识别灵草、配药、播种。
药学是周家的人在主持。
谢宛清在医学上的造诣不低,自然在授课的名单中,只是她年纪也和其他人同龄,打扮也比寻常人要显眼很多。
碧药园内,那身墨色的道袍勾勒出女子修长的身形,声音温温和和,性子却分明不输寻常男子干练。墨色幕篱盖住了一半白皙的脖颈,帘纱撩动,盈盈如水波,她腰间盈盈系着银剑和莲花禁步,引得无数师兄弟看去。
周围弟子对新来的姑娘好奇,瞪大了眼睛去瞧那幕篱下的神情。
那微透光的幕篱层层叠叠,若隐若现地盖住了所有。
“这是谢师兄的表姐?”
“看这身段,想来应该也是一个美人。”
“既是美人,她又何必把自己面容都遮着呢?”
学子私下议论纷纷,却在谢危楼瞪了他们一眼之后,噤若寒蝉。
谢宛清:“苎麻和紫苏长得肖似,药用完全不同,你们去后山分辨十种我刚才说的草药。”
“师姐,你方才讲得我不明白。可否再给我详细说上一二。”有弟子迎了上去。
谢宛清看了那弟子一眼,见他身后都是师兄妹,想也没想便答应了。
她在家时身边族弟、族妹很多,很多也会缠着她去甄别草药。
这一行人远离了人群,带着谢宛清去了偏僻的地方,一路上,那名为首的弟子和谢宛清并行在走,刻意又和底下师兄妹拉开十步的距离。
弟子:“师姐,可否再给我讲讲药性?”
谢宛清:“你要听什么东西的药性?”
女子的声音清越,像后山上吹起了一阵带着林音的风。
话语传到了凌翌的耳朵里,他握着手里的草药,目光没从那群人身上挪开。
凌翌瞧了瞧那行人还觉得奇怪,但他说不明白哪里觉得不对劲。
不过看了会儿,眼前所见却让凌翌目光一滞,等他抽出无悔刀便已经来不及了。
学子们尖锐的惊叫声从后山出来,惊动了所有低头找寻草药的学生,他们纷纷抬头看去,目光聚焦在后山那个墨色的影子上,目光皆是一顿。
“好吓人!”
“怎么那道疤缠脖子上了。”
谢宛清站在人群中间,昂起头,她面色只是微微错愕。周围人觉得她好像再理应慌张一点,谁想她只伸出手,对那名弟子强自镇定道:“既是看清楚了,还请物归原主。”
摘下谢宛清幕篱的学子嫌手里的东西腌臜,捻了捻指尖:“欲盖弥彰。这幕篱我看还是一辈子都戴在头上,别再拿下来了!”
周围又是流影一闪。
等谢宛清意识到有弟子给她的样子留了影,她才转过身,半张面上的黑痕一览无余地暴露在众人面前,细细碎碎的窃窃私语声在不断放大,有说她丑陋、有说她白瞎了这张好骨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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