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希仁住在五楼,楼层不算高,没一会儿就到了。但鸦透敲门之后却怎么也等不到人来开门,也听不到里面有脚步声。
“江阿姨,她真的在里面吗?”鸦透狐疑。
江翠芝点点头,十分确定:“在的。”
莫天川好奇:“那她怎么不过来开门?”
“可能……”镜子中的江翠芝眸中闪过几分心疼,“可能她睡着了。”
现在时间是晚上八点,莫天川看了一眼时间,讪讪道:“睡的这么早啊?还挺养生。”
“哪有,她之前天天熬夜的。”谈起原来的事,江翠芝的话就多了起来,“她工作忙,熬夜时一两点才能睡,十二点睡觉都算早睡,黑眼圈可重了。我每次给她打电话,要不是在加班就是在加班。她大学时明明身体可好了,上班之后动不动感冒发烧,人憔悴了一圈。”
身为工作党的沈仪深有同感,在旁边应和了好几声。
“所以她现在是熬完夜之后疯狂赶觉吗?”
莫天川之前也是。高中一个月放一次,回家之后恨不得把一个月的觉全部补上。
原本还絮絮叨叨说着女儿的江翠芝一下沉默了,她从鸦透出门找李希仁时眼眶就开始泛红,此时不知道想到什么,撇过头用手擦了擦眼泪,也没回答莫天川的问题,含糊道:“多睡点也好,睡着了就不会想那么多了。”
略有些前言不搭后语,鸦透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镜子,又抬头敲了敲大门。
还是没有人过来开门。
江翠芝:“让小希睡吧,信放在门口就行。”
“那江阿姨您呢?”鸦透突然出声,“您不想看看她吗?”
……
不知道聊了什么,鸦透再次敲门时换了一种节奏。
连敲三下停一下,然后再敲两下。
听上去似乎是一种暗号。
鸦透敲完后等了一会儿,并没有听到期待中的脚步声。
江翠芝有点失落,“小希可能真的睡着了,我们走吧。”
如果想赶上时间,就必须在明天晚上十二点前将所有信送出,鸦透现在还有一天的时间,“我们可以明天白天再过来。”他又问:“她白天上班吗?”
江翠芝摇头,“不上班,她已经辞职很久了。”
鸦透“嗯”了一声,转身准备离开,而就在这时,一直没有动静的室内此时传来跌跌撞撞的奔跑声。下一秒,门突然被打开,一个女生兴奋地冲出来,一句“妈”脱口而出,却又在看见门外陌生的鸦透之后,笑僵在了脸上。
和对方的愣怔不一样,鸦透耳边听到的除了李希仁一句亲切的妈之外,还有江翠芝激动的回应。
但鬼和人中间隔着生死,即使他们面对面,李希仁也不可能会听到有关江翠芝的任何声音。
鸦透礼貌问候,表达自己此时敲门并没有恶意,“你好,李希仁。”
“……你好。”李希仁迟钝地回完,才想到:“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避免不必要的误会,鸦透将信从包里拿出,递到对方面前,“你母亲的信。”
李希仁头发乱糟糟的,衣服还算整洁,从门开的那一角可以看见房间有些乱。憔悴,悲伤,痛苦,无一不在她身上体现,以至于那封信都已经递到了她面前,她都长久的没有说话,也没有伸手过来接。
江翠芝眼里还有泪,说话哽咽,却还是道:“这孩子,怎么傻站在那儿呢。”
鸦透的手还在半空中,本来想着李希仁是不是还不能接受已经死去的母亲给自己寄信这件事,想再说些什么缓解一下略有些凝滞的气氛时,就听见李希仁问他:“妈妈是什么时候给我写这封信的?”
江翠芝:“一个月前。”
鸦透也把江翠芝的话复述了一遍,让这件事听上去极其不靠谱。
这次李希仁的回应并没有隔太久,她颤抖着接过信,在接过信封的瞬间系统播报声响起。
【叮——】
【初系统提示:送信(2/5)。】
李希仁将信从信封中取出,看见上面熟悉的字之后眼泪大颗大颗掉了下来,再抬头看向鸦透的目光让他以为自己是冥界的使者,专门来处理那些对还活着的亲人念念不忘这些事。
他叹了口气,主动开口:
“需要我进来跟你聊聊吗?”
……
鸦透首先给哥哥发了消息,让他们先回去,自己可能会很晚才会下来,确认他们收到之后他才跟着李希仁进了屋。
屋里比鸦透想象的要乱一点,不过并不邋遢,只是东西到处摆放,地上也不会有垃圾。
镜子里的江翠芝看到这一幕,默默擦眼泪。
李希仁眼睛还红着,瓮声瓮气道:“抱歉,我之前心情不太好,一直没怎么整理过。”
“没事。”
客厅墙上挂着很多刺绣,沙发上也散落着一些照片,李希仁将它们一张张捡起来,小心翼翼地把他们重新放回相册里。
鸦透眼尖,在李希仁将信收回去之前不小心看见了其中某张照片。
是一个年轻女人抱着一个小孩,那个女人和江翠芝长得有些相似,估计是年轻时候的江翠芝和小时候的李希仁。
李希仁坐回沙发上,捏着手,带着鼻音满含歉意,“不好意思,我不怎么出门,家里没什么好招待你的。”
鸦透不在意这些礼节,更不用说还是他主动请求进来的。
他把镜子放在茶几上,确定从这个角度可以看清李希仁的样子。
“妈妈……”有关母亲的话题,李希仁张了张嘴,说的格外艰难,“你是不是能看见我妈妈?”
她看向鸦透的眼神带着想知道答案的迫切和期待,又夹杂着害怕听到自己不想要的答案的恐惧,但一切情绪在听到鸦透“嗯”了一声之后全部化成了眼泪,沿着脸一颗颗掉在了手背上。
“别哭啊,希希别哭。”即使知道李希仁听不见,江翠芝却仍旧重复着那几句,甚至想钻出镜子给她擦眼泪。
鸦透没吭声,他其实不太会安慰人,此时只是在兜里摸了摸,然后在李希仁不停用手背擦眼泪时默默递上了一包纸,小声问她:“需要我回避一下吗?”
李希仁疯狂摇头。
她把眼泪擦干,新的又盈满了眼眶,“我妈在这里吗?”
看上去她不怕鬼,对死去的母亲还在他身边这件事接受良好。又或者,在她一个个从梦中惊醒的夜晚,她也想过如果妈妈在她身边就好。不管她变成了什么样,在她身边就好了。
“在镜子里。”鸦透指着自己摆在茶几上的镜子,“她也在哭。”
“你可以把自己想跟她说的告诉她,但她不能回应你。”
他想了又想,“你说的你妈妈都会听见的。”
在李希仁眼泪不断掉落时,鸦透默默走到阳台,给李希仁留出私人空间。
……
良久,没有了哭声之后,鸦透才回到客厅。
李希仁的情绪已经稳定好,她眼睛比刚刚更红,看见鸦透过来时站起朝他道:“谢谢。”
“不用谢。”
鸦透摆摆手,对这些并不在意,“跟你妈妈说完了吗?”
李希仁点头,犹豫了一会儿又哑声问道:“我妈妈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对上对方希冀的目光,鸦透知道现在自己就是这水面上唯一一根木头,溺水的人能不能活下去全看他。
“她说她并不怪你,不要把什么事都归咎在自己身上。”
这是江翠芝想了一路,在门口时跟鸦透说的。
鸦透曾经对莫天川说过,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成为父母,这世界上肯定有很爱孩子的父母,但很可惜不是他们。
他们的父亲母亲并不称职,江翠芝却是一个很好的母亲。
她很爱李希仁。
李希仁出生在一个还算幸福的家庭里,家里不缺钱,父母也很支持她的爱好。她的一路是平坦的,被娇养着长大,基本上想要什么父母都能满足她,虽然对她学业有要求但不高,并没有莫天川家里那么极端,在李希仁表达出不满之后父母也会积极改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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