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视线不处于同一水平,秦段眼前怼了面墙,那是萧越的腹部,风衣里边是件黑色高领内搭,高领内搭底下是一具温热的躯体,躯体此时悄无声息,血液静静地流淌在脉搏里,所有结实有力的肌肉都掩盖在衣服下,平坦地杵在他跟前,像一堵遮挡视线的黑色的墙。
忽然,他抬起手,手指伸向那截腰带,银色的扣环被触碰,发出清脆的响声,响声细小,小到几乎没有,和一根曲别针掉到地下发出的动静无异。
他研究了一晚上这截腰带,此刻终于摸在了手里。
腰带扣环冰凉,和他指腹的滚烫是两个极端,他被凉得手指一缩,而后又试探性地将手放了回去。
他沿着方形的扣环摸了一圈,期间,他下意识屏住呼吸,贪求着这点凉爽,一遍又一遍地摸,渐渐的,扣环染上他的体温。
几根手指随即勾进了腰带里,腰带底下有个缝在裤头的银色扣子,指甲盖触碰到扣子,扣子转动,发出成千上万根曲别针跌落地面的清脆声响。
站立着的人一直安静,似乎没发现他的小动作,像睡着了一样维持着沉默不语。
呼吸却在悄然变大,秦段这时才惊奇地注意到那堵安静矗立的黑墙有了起伏,一上一下,深深的呼气和深深的吸气带动衣服底下的腹部扩张收缩。
有道视线落在他头顶,存在感强烈得让他避无可避,因此他下意识抬头,掠过那堵黑墙继续往上探索。
脸颊突然被人捏住了,三根强劲有力的手指捏在他下颚上,两根在左边一根在右边,他的脸被人抬了起来,迅速到像疾风暴雨,他和一双深棕色的眼睛对上视线。
玻璃杯里水面剧烈晃动,迸溅出水珠顺着杯外壁流到捏着玻璃杯的细长手指上。
那双眼睛看着他,眼眶微微收拢,眼睛眯了起来,像是想要将他看得更清楚,又像是被他漆黑到透亮的眼珠子注视得往后退却了一步。
捏在下颚上的手指很用力,铁钳一般固定住了他的脑袋,秦段忘记了自己刚刚想要干什么,他被捏得口舌发酸,眉头因为疼痛皱了起来。
萧越却没有因此放过他,手上力道没松下一点,他注视着那张眉头紧皱的脸,心底冒出个念头,恍惚间觉得秦段并没有醉,清醒得很。
要不然他眼里的倒影为什么能这么清晰?
坐着的人手指还勾在腰带上,猛然被捏住脸颊,他痛地皱眉,勾住腰带的手指也在收紧,像是想把腰带扒下来。
温度隔着裤子布料透了过来,曲起的指节也在布料上压出了凹陷的形状,似有若无的力道抵着他,萧越呼吸有些错乱,水珠流过他的五根手指,犬牙微微发痒,痒得难耐,甚至有些痛。
在这一刻,他回到了幼儿期,无比希望找根磨牙棒咬着。
“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按捺住几乎要倾泄而出的侵略.欲.望,神色却没变得缓和,而是因这股忍耐变得更加黑沉。
那张漂亮的脸拧在了一起,眼底的情绪也拧在了一起,黑沉沉的让人找不到出路。
秦段被空气中隐隐浮动的Alpha欲望压迫得有些不舒服,心里很烦,不明白他在问什么。
他被捏得很痛,抽出勾在腰带上的手,用力地攥住那只捏着他脸的手腕。
“放开。”
手腕被平整的指甲挠出几道血痕,萧越呼吸逐渐恢复平静,他所有情绪全部沉了下来,放松手里的力道。
那两条眉头松开了些,他再次将秦段的脸掰上来,又和那双黑眼珠相撞,他凝视着黑眼珠里自己的倒影,一动不动地看着,像是要看到对方心里去。
秦段不痛了,但痛的余韵仍在,见眼前人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他也拧着眉瞪回去。
谁也没说话。
萧越手腕突然震了震,突如其来的通讯打破两方对峙的紧张气氛,他低头看了眼,松开掐在某人下颚上的手。
秦段揉了揉下颚,瞪眼看着他径自走出房间。
高空阳台的风似乎更加喧嚣,萧越听不见种植在地上的树木被吹动的窸窣声,他只能看到坠满星星的无边幕布。
幕布被星星的光亮照得貌似不那么黑了,黑里发蓝。
他轻触手腕,一道温和缓慢又带点疲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越还没睡啊?”
“睡了你还给我打通讯?”边说边窝进角落的藤椅里,长腿弯曲着挤在狭小的圆桌下。
萧起言轻哼一声:“我还不知道你?鸡都醒了你还没睡。”
萧越笑了两声。
“找我什么事啊?”
“没事就不能找你?”萧起言靠在车边,两人处在不同星球,时间流逝的指标不一样,他这边是白天,寒风卷起他大衣衣摆,打火机的火苗被风吹灭了。
他点了根烟叼在嘴里:“在那边玩得怎么样?”
“很好啊,”萧越听着对面的动静,听到咔嚓一声,“哥你在抽烟?”
萧起言鼻腔喷出股烟气,嗯了声。
他哥烟瘾可比他大了不知道多少倍,萧越把兜里的打火机掏出来丢桌上,金属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这响声让他稍微有点恍惚。
“你小心点啊,”他说,“小心得肺癌。”
萧起言愣了下,随即好笑:“你小子反而威胁起我来了?”
萧越这回认真了:“说真的,哥你戒了吧,抽烟对身体不好。”
“以前怎么不见你有那么多大道理.....”萧起言嘀咕了两句,“现在废话这么多了?”
萧越这性子可不像会说戒烟这种废话的。
萧起言突然想起他小时候,萧越的童年是被家里阿姨照顾着过来的,萧女士和萧父缺席了他整个童年。
萧父和萧女士是一对奇葩夫妻,夫妻俩感情谈不上多好,非要形容就只能说比相敬如宾好点,勾连两人将婚姻维持下去的不是爱情而是亲情与尊重。
萧女士是个生性爱自由的成年人,在萧越只有一岁多的时候她就能直接抛下一大家子人出去旅游大半年,期间打来的通讯寥寥无几;萧父则是个大忙人,萧家集团的业务宽广到遍布整个联盟,他忙公司的事就已经够呛了自然没可能兼顾家庭,有时候萧起言都怀疑他是怎么抽出时间和萧女士生出孩子来的。
萧越的童年,只有隔着层血缘关系的阿姨,早晨睡醒他第一眼看到的是家里阿姨做出来的热气腾腾的早餐,晚上睡前最后一眼看到的是阿姨给他铺好的干净床单。
萧女士和萧父缺席了他整个童年,一个生性不羁爱自由一个肝脑涂地事业批,萧起言严重怀疑萧越这个漫不经心、懒散随意的性子就是沿袭了萧女士的作风,不过他比完全不着调的萧女士靠谱许多。
萧起言兀自感慨了一会儿,又想到此次通讯的真实目的,他心里一直揣着件事,那件事压在他心口使他惴惴不安。
小越自小独立,所有事情都自己解决,遇到什么麻烦事从来不和家里说,那一个个烂桃花惹出来的灾祸他也都是自己一个人闷不吭声地解决,然后再让这些事闷不吭声地烂掉,对于小越来说,大事不计较,小事不在乎,到最后什么事情都没有了,曾经横踞的巨大石块都变成沙子随风飘走了。
菩提珠落地的场面历历在目,他捏了捏眉心,将最后一口烟呼出去。
“小越你实话跟我说.....”
他话头一顿,心底隐隐升起不好的预感。
两人隔着浩瀚星河,萧越那边是深夜,他这边是明晃晃的白天,日头高悬,阳光被厚厚的云层遮挡,天空透出些灰白,一如净体寺的祈愿树下,阳光被茂密的枝叶遮盖。
两双眼睛错愕地盯着落在地面的菩提珠。
这颗珠子,这串红绳,是萧越十二岁那年萧女士替他向寺中大师求来,为的是替他挡劫挡灾、保佑平安。
那年大师端详着年轻的Alpha,几息过后,眼皮闭合,为他批命:命里无穷无尽桃花煞。
大师将红绳递给萧女士,告诉她:这条绳子能保佑你的孩子渡过无穷无尽的桃花劫。
萧女士问大师:一辈子身上都背着这无穷无尽的桃花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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