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渚没有见过湖面飘满花灯,他也没有和叶悬止放过花灯,所以叶悬止不知道他会说些什么,也无法在梦里想象出来。
叶悬止抱着膝盖看着玄渚,玄渚忽然伸出手,抚了抚叶悬止的面颊。
“阿止,我好想你。”
叶悬止倏地从梦中醒来了,风雪变小了,火炉上的酒也快喝完了,宣九趴在他对面,还在睡着。
叶悬止把杯子里的酒喝完,捡起宣九掉落的披风,披在他身上。
在他的手攥着衣服落在宣九耳边时,宣九忽然醒了,一把抓住叶悬止的手。
叶悬止吓了一下,宣九的眼中有些恍惚,好半晌没有说话。
叶悬止把手挣出来,道:“你怎么了?”
“没怎么,”宣九回神,“做了个梦,但是具体梦到了什么却死活也想不起来。”
天色暗下来了,叶悬止盯着眼前生动的宣九,忽然道:“我带你下山看看吧。”
“临近年关,山下凡间肯定很热闹,尤其是晚上。”叶悬止道:“你在山上也待了好几个月了,去山下玩一玩也不错。”
宣九同意了,他站起身,把斗篷穿上,将要走时,忽然问道:“你是要带我去放花灯吗?”
叶悬止愣了愣,道:“你要是想放,我们可以去放。”
叶悬止与宣九到集市上的时候,天已经全部黑透,各色灯笼已经挂了出来,构成凡间独特的夜景。
在一个小摊上,叶悬止买了两个面具,一个青雀的递给宣九,一个白猫的留给自己。
“这是昆仑脚下,碰到其他修士的几率很大,为防有人认出你的脸,你还是带上面具吧。”
宣九挑眉,“你给我带?”
叶悬止没有拒绝,他让宣九微微低头,将面具给他戴上。
“我也替你带。”宣九伸手去拿他的面具。
“不用。”叶悬止把面具带上,笑道:“我不是你,非要人伺候。”
宣九被他挤兑了两句,也不生气,反而笑盈盈的。
两个人目标明确,说去放花灯就去放花灯。但是河边人很多,放花灯的人几乎要排队了。
宣九让叶悬止先去排着,他去买花灯。
叶悬止仪态出众,他往河边一站,就是带着面具,也吸引了不知道多少男男女女。他前面的人时不时回头望,他后面不多会儿就排起了长龙。
叶悬止无所事事地等了一会儿,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叫他。
“阿止!”
他猝然转身,人群里,有个人拿着两盏花灯,远远地看着叶悬止。街边的灯火映进他的眼中,如幽深海里的一点星光。
那双眼睛,太熟悉了,熟悉地让叶悬止心悸。
他从排队的人群里走出来,匆忙地,慌张地走向那个人。这里的人太多了,好像每一个人都在阻拦叶悬止奔向他。
叶悬止终于站在了那个人面前。
宣九拿着花灯,问道:“你怎么了?怎么出来了,咱们又得重新排队了。”
叶悬止听不到他的话,他伸手去拉宣九的面具,宣九偏了偏头阻止,但是面具还是被叶悬止扯了下来。他脸上,左眼眉边有一枚鲜艳的红痣。
宣九皱起眉,“你到底怎么了?”
叶悬止顾不得许多,他去擦那枚红痣,动作很大。
宣九阻止他,混乱中叶悬止把花灯打落在地,同时那枚红痣也被叶悬止擦掉了——那是宣九用朱砂点上的。
叶悬止看着被擦掉的红痣,如梦初醒。
花灯落在地上,被行人踩碎,宣九低着头看着他,眼中映出他狼狈的模样。
叶悬止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我不是他,你失望了?”
叶悬止顿了顿,把面具还给宣九,“对不起。”
宣九接过面具,扬手狠狠砸在地上,与叶悬止擦肩而过。
这一晚宣九自己回了白云峰,叶悬止重新买了花灯,自己等到深夜,人群散去之后才在河边放了灯。
河面上飘满了花灯,一些花灯的蜡烛已经灭了,停在河边。叶悬止一路走过去,把每一盏灯重新点亮。
宣九是生生走回白云峰的,一回到白云峰他就病倒了,凡人的身体经不起这样的寒冷,叶悬止去岐白峰拿了药,回来喂给宣九。
宣九吃过药,背对着叶悬止不说话。
叶悬止也不在意,给他准备好吃食药品和热水,就去散步了。
宣九躺在床上,更加委屈,他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叶悬止应该陪在床边,嘘寒问暖,还应该为昨晚的事情道歉,能满足他提出的所有得寸进尺的要求。
如果我是玄渚,他肯定就会这样了。宣九躺在床上,心酸地想。
年关将至,苏锦景湖和叶掩一起回到白云峰,平时他们不会有这样整齐划一回来的时候,但是今年不一样。叶掩从苏锦口中得知,今年白云峰多了一个人,已经陪了叶悬止小半年了。
“以前师父都不接受我给他找的人,但这个人不一样,你见了就知道。”苏锦卖了个关子。
叶掩比起从前已经成熟了很多,他用二十年的时间来想通一些事情,也逃避一些事情。
石阶的尽头是小楼,叶掩走上去,一眼就看见小楼里面,窗户边的躺椅上,有个人躺在上面,神态悠闲。
他放下书,露出一张让人惊心动魄的脸。
“他,”叶掩张了张嘴,看向苏锦。
“他叫宣九,”苏锦道:“有一张和那位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小楼里,宣九放下书,看向一边在练字的叶悬止。
“我今日没有点痣。”宣九道。
叶悬止抬眼,道:“你要点吗?”
“你想要我点吗?”
叶悬止笑笑,“都随你。”
他笑着也是可恨的,宣九想,我不会轻易原谅他。
窗外的叶掩只看到叶悬止在对宣九笑,他低下眼,心里有些不舒服。
“师父,我们回来啦!”苏锦站在外面喊。
叶悬止看向窗外,神色欣喜,“你们回来了。”
他打开小楼的门,让叶掩等人进来。
宣九跟在叶悬止身后,一眼就对上了叶掩的目光。
叶掩很像他的师父叶悬止,而那些不像的地方,大约是那一位对他产生的影响。
“你是,叶掩?”宣九问道。
叶掩笑笑,“是我,想必你就是宣九公子了。”
“当不得小仙君一声公子。”宣九心想,这个叶掩跟玄渚应该感情不错,因为他看向自己的时候,一脸看后爹的表情。
作者有话说:
叶掩:我爹死了,我娘找了个新的,我不能反对,但是我有点不高兴。
第59章
叶悬止把叶掩叫到书房,宣九则在外间跟苏锦说话,苏锦带回来很多东西,吃的穿的玩的用的,还用留影石录下了许多美景。
景湖变成原形,蹲在窗台上舔爪子,宣九看着景湖,心里觉得自己也应该有只猫。
叶掩撩开竹帘,跟着叶悬止走进书房。书房有很大的变化,书桌上基本都是宣九的手稿,叶悬止平常看的书都挪到了长榻边。屋子里有暖炉,靠近书桌,但是叶悬止不怕冷,这暖炉毋庸置疑是为宣九准备的。
小炉子上煮着茶,还烤了花生栗子和白薯。
叶悬止在竹榻上坐下,招手让叶掩坐在另一边。他穿着柔软的中衣,长发散在背后,眉目舒展平淡,看起来精神不错。
叶掩细细打量他,猜想这种精神是因为宣九,那个和玄渚十分相像的人。
叶悬止和叶掩谈论一些修行上的事情,谈论叶掩在北境的见闻,也谈论那些有关神族的记录。
他从须弥戒里拿出一本厚厚的书册,书册封面用黑色布帛封着,上写着金色的字。
书册翻开,大部分都是玄渚的笔记,是他从记忆里整理出的神族的东西。最下面有略小一点的字迹做补充,那是叶掩加上的,他行走在各处探访得来的记录。
叶掩把书交给叶悬止,请叶悬止重新编订整理成册后封入藏经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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