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清伤患的情况,拿到检查报告的一瞬间,医疗部部长差点以为这是来拿他逗乐来了。
伤到这种程度,全身上下一块好肉都没有,不仅污染系数已经逼近A级,就连辐射指数都高得吓人,生命体征无限趋近于零……不送到太平间,竟然还能送到手术台上吗?
部长很想诚恳的问林不之一句,是不是分不清医师和法师的区别?
人都死成这样了,还指望他能做什么?一个咒语下去原地复活吗?
如果是别的谁,部长就要骂出口了,但在林不之面前,还是垂首恭敬,尽全力解释,将伤患身上大大小小上千条损伤,全都仔细说给林不之听。
想让林不之明白,不是医疗部水平有问题,而是从一开始,送来的人就已经快要散架了。
伤患能支撑到现在才倒下,都令医疗部长无比佩服。
“尤其是辐射和污染这两项。”
部长叹息:“就算剔除掉她身上十三处致命伤,只说这两项叠加,就足够为任何人判死刑了。”
“我知道现在污染形势有所变化,从衔尾蛇之后的污染物,明显有保留部分神智的趋势。但局长,血肉之躯,所能承担的伤害毕竟有限。”
部长试图劝说:“我知道局长一定很看重这位。但有一些无意义的抢救,该放手的时候,就放手吧,这样对她而言,也是一种解脱。”
林不之眉眼间微微怔愣。
他知道余荼受伤极重,却没想到会重到这种程度。
在脱离桃子镇后,余荼却没有第一时间接受救助,而是撑着这样一具伤痕累累的身躯,在躲避过各方监控的情况下快速回到调查局,只是为了要把情报送回来。
林不之滚了滚喉结,喉咙间酸涩难言。
“救……”
他抬手抓住医疗部长的手臂,眼神坚定:“必须救她回来,她绝对不能死。”
部长愕然:“局长,您到底听没听到我刚才说什么?”
他忍不住问:“您当医疗技术是什么,挥一挥魔法棒病痛全消吗?如果按照想法就能把死人救活,每年医院里就没有那么多哭泣的人了。”
“哪怕只剩一口气,你也要把她给我留住。”
林不之斩钉截铁道:“动用所有医疗资源,需要任何设备都批准直接采购。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哪怕浑身插满管子,哪怕脑死亡……她必须活着!”
说罢,林不之利落转身,大跨步离开医疗部的同时严肃问秘书:“明院长请到了吗?让他到我办公室……不,我到总部门口亲自迎接!”
秘书愕然:“局长?”
林不之却已经打定主意。
仿佛这一时刻,只有明言能力挽狂澜。
医疗部长眼神复杂的看着林不之远去的背影,叹息着摇了摇头。
他一回到部内,立刻就有医疗官围了过来。
“怎么样部长?局长怎么说,还要继续抢救吗?”
“唉……说实话,这种过度抢救的情况,我见过很多,其实已经没有继续抢救的价值了,只是家属不愿意承认现状,才只能继续。局长应该不会吧?”
在医疗官们希冀的目光中,部长苦笑摇头:“局长说,务必救活。”
他龇牙咧嘴,朝自己脖子比了个砍头的手势:“救不回来,就拉你们去殉葬。”
医疗官们:“!!!”
不小的手术室内挤满了人,所有留守总部、经验丰富的医疗官们,此刻全都聚集在这间手术室内,为手术台上已经失去意识的伤患而牵动心神。
无影灯下,余荼的面色苍白如纸,就连自主呼吸能力都在逐渐衰弱。
鲜血从她的皮肤下面渗出。护士擦了一遍又一遍,却只是转身的功夫,又会被鲜血覆盖,甚至就连手术台周围都有血液滴答下落。
吊着的输血袋不得不频繁更换,空了一包又立刻接续。
仿佛是放水注水的数学题,输进血管中的血液又会再次从皮肤渗透。
就连血管都难以支撑的开始破裂,消融。
护士惊呼出声,恐惧的眼泪堆积在眼角:“怎么会这样?”
年长的医疗官叹气:“过于深入污染现场的核心了吧。”
前进得太远,已经无法折返。
部长却在看到输血袋上的名字编码时,不由得一愣,连忙低头细细打量余荼的面容。
旁边专员疑惑:“怎么了?部长。”
医疗部长却像是确认了什么,神情复杂。
“这个人……我曾经,见过一次。”
在很多年前的调查学院。
她是整个学院里最耀眼的存在,她的光芒,甚至覆盖了当时所有学员,其他人拍马莫及。
她被称为第一,是因为排名的极限只是第一。
却不是她的极限。
断崖式的成绩碾压,第二名被她遥遥甩开的距离堪比南极到北极。
无法追逐超越的差距,令当时很多学员几乎绝望,甚至差点半路放弃。以致于在她毕业前后的数届,都是调查学院历史上毕业人数最少的几届。
——在她的优异所带来的阴影下,没有人敢说自己有能力毕业。
哪怕已经合格的学员,也恐惧着纷纷退缩,拼了命的在学院内继续苦练,却无论如何也不敢走上最终考验场。
【余荼】这个名字,成为了很多人挥之不去的噩梦。
而当时还只是寻常医疗官的部长,则在为调查学院授课,教授急救术的时候,短暂的做了几天余荼的老师。
那时,尚年轻的女孩,就已经表露出了无人可敌的强大光芒。
她一双长腿交叠架在桌子上,懒洋洋的说:比起救自己,我更喜欢杀对方——只要敌人全死了,就没有人能伤到我。
桀骜不驯,光芒万丈。
所有见过余荼的人,都会不由自主的被她吸引目光,折服在她强大的人格魅力之下。
后来,余荼毫无悬念的顺利毕业,转正……消失不见。
部长曾经以为余荼已经死亡,像其他所有走出调查学院时意气风发的调查官一样,埋骨青山长河,化作大地春泥。
却没想到,今日竟然还能在手术台上,再被唤醒那段记忆。
部长一时怔愣。
他张了张嘴,想要向专员解释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只有颓然的无力感。
他做了一辈子的医生,可眼睁睁看着死去的,却远比他所救回来的,要多太多。
“我这样的……还能算是医生吗?”
部长哆嗦着嘴唇,苦笑向专员叹息。
专员不明就里,讶然道:“部长您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不论是调查局还是科研院,还有比您更厉害的医疗官吗?”
“就连国际上的很多调查机构,都要寻求我们医疗部的帮助不是吗?没有您,很多调查官都会死亡,是您救了他们。”
部长却缓缓摇头。
他听着耳边仪器的警报声,心中一片苦涩。
却在这时,手术室大门被猛地撞开。
众人惊愕转头看去,却见另一位已经穿戴好了手术服的男人,神情漠然靠近手术台。
而他身上手术服的标志……赫然是科研院。
“退下。”
身形修长瘦削的男人平静出声:“既然没有能力救人,就别占着手术台不离开。”
“等,等等!你是什么人?这里不是闲杂人等能进来的,还在手术中,怎么还放人进来捣乱?守卫!守卫。”
医疗官被激怒。
但在那男人身后,却又有另一支团队鱼贯而入,彼此默契的开始重新排布手术室的仪器,并将他们带来的一只只密码箱放在墙边打开,将器械和试剂迅速掏出摆放好。
他们围绕着男人,将手术室重新布置成男人更习惯的模样,训练有素中,却又有着和医疗官群体不同的差异化。
好像对他们而言,手术台上不是有温度、等待救治的病患,而是没有生命的,冷冰冰的实验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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