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染物嘶哑:“怪物,疯子,恶魔……”
“以及生命的守护神。”
祈行夜笑着接话,颔首道:“谢谢夸奖,我很清楚这一点。并且,我还清楚另一件事。”
“——我已经不需要你了。但是你还需要我,让你活下去。”
污染物的惊愕下,祈行夜看向四周。
他像是天生的黑暗猎人,对人类而言几乎不可能出现的良好夜视视力,让他在沉入黑暗之后,也能不受干扰的视物。
随着污染物的受伤衰弱,黑雾也在退散,让祈行夜得以看清楼栋内被隐藏的场景。
四处皆是狼藉,残留的生活痕迹被斗争覆盖,更像末日时慌乱逃生后的废墟。
……像他在缝隙后面,看到的另外一个世界。
祈行夜眸光沉了沉,愤怒在胸臆间燃烧。
这些该死的东西,毁了自己的世界还不算,竟然还想将他们的现实也变成废墟吗?
愤怒使力量越发增强,手掌下的骷髅挣扎得更加剧烈,头盖骨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岌岌可危的破碎。
“你,你杀不死我的。有界壁的限制在,你连触碰我都办不到,怎么可能杀得了我!”
骷髅怒吼。
祈行夜却冷笑:“临死前还要嘴硬吗?”
“寻常人或许就像你说的那样,无法触碰污染。但是。”
他缓缓俯身靠近骷髅,咧唇轻声问它:“你看我,像是触碰不到你的样子吗?”
寻常调查官如果不借助特制武器,确实无法接触到污染物。
祈行夜一直以为这是因为污染物是另一种“鬼”,人鬼有别,难以触碰。现在得益于骷髅愤怒之下的疏漏,他知道了原因。
——界壁。
横亘于两个世界之间牢不可摧的壁垒,分割开世界的同时,也分离了两边的生命,使其无法相互触碰和伤害。
但另一边的世界,却率先打破了规则。
这是入侵。
祈行夜眸光暗了暗,五指逐渐收紧:“最后一次问。人在哪?”
骷髅吃痛,想要拼命坚守。
但遍布巢穴的污染粒子却背叛了它,颤抖着让开一条通路,直指向楼栋黑暗深处。
祈行夜抬头,目光迅如雷电。
穿透浅薄下去的黑雾,他看到被抓走的居民们就在巢穴深处,四周都是墙壁一样围困他们的浓雾,粗壮手臂如盘蛇将他们紧紧缠绕其中。
居民们目露惊慌,恐惧的伸出手臂试图挣脱。
——他们在呼救,希望有谁来救救他们。
祈行夜目光一凝,抬腿就要上前。
却听身边骷髅冷笑:“错过一次的,你以为,我会让它发生第二次吗?”
有过一次的叛变,泄露了缝隙另一边的零星消息,已经是耻辱。怎么能让它再发生!
祈行夜错愕,看向骷髅时忽然间福至心灵般明白了什么,他猛地睁大眼眸,以最快速度冲向居民们。
风从耳边凌厉吹刮,他连回身看一眼的时间都不敢有,拼尽全力奔向哭泣恐惧着的人们,张开双臂,以背对着污染物的姿态,将他们牢牢护在身前。
而身后,爆炸的巨大轰鸣已至。
热浪翻滚咆哮冲来,浓郁血腥气扩散,骷髅碎骨如箭镞,打在祈行夜的脊背上几乎断骨削肉,疼得他眼前一阵阵发黑。
唯有保护的姿势,从未改变。
直到声音稍弱,祈行夜才终于能喘了口气,转身看向身后的爆炸。
一如末日废墟。
整栋楼中间都已经被强大的冲击力摧毁,断墙残垣,骷髅也已经在爆炸中粉身碎骨,只剩半颗头盖骨,被冲击的气流拱向高空又坠落,咚,咚……一路滚动,撞在祈行夜脚边。
终于停了下来。
黑雾荡涤一空,连空气中的污染粒子都浅淡下去了。
祈行夜没料到有了神智的污染物,竟然会做到这种程度,同归于尽。
它是想要利用自己引发污染粒子狂暴,将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统统炸死留在这里。就算污染物已经意识到自己不是祈行夜对手,也绝不留下人类向外界传递消息的机会。
斩草除根。
一时间,祈行夜心中叹息。
有了神智之后,不仅有王力那样可以被利益蛊惑、贪生怕死之辈,还有如眼前,宁可自爆也要保守秘密的污染物。
紧绷的神经放松之后,祈行夜才察觉到自己后背疼得刻骨锥心,稍微动一动都会牵动肌肉,疼得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抬手摸了下后背。
一手温热血迹。
他疼得龇牙咧嘴,眼泪差点掉下来。
好疼!他可从来不是能忍疼的人啊。
但不过是转身面向居民的一瞬间,祈行夜已经换上寻常笑颜,再看不出任何痛楚,满是令人安心的可靠。
“大家已经得救了,别害怕。有受伤的吗?举手告诉我。”
十几个居民都被超出认知的恐怖吓破了胆,即便祈行夜承诺他们已经安全了,也花了好半晌才慢慢反应过来,哭声响起一片。
“得救了吗?鬼已经死了吗?”
“谢谢,真的谢谢你……”
被污染物劫持的,大多都是在小区撤离时倔强不肯离开的老人,本就行动不便,在被吓到后更加手软脚软。
祈行夜强忍着自己身后的伤,过去搀扶起老人,俯身细细询问。
“大家跟着我往外走,一定不要掉队。只要离开这里,楼外面就有医护和食物,只有最后一段路了,大家坚持住!”
污染虽然散开,但通讯还没有恢复。况且巢穴里不安定因素太多,祈行夜不想贸然让外面的人进来,承受危险。
于是他咬牙撑住,以最快速度为居民们大致检查过情况,确认不需要急救包扎后,立即搀扶着众人向外离开。
也是在不动声色的一一对照面容,确认各人讯息,近距离观察众人反应,以确保所有人都与资料上的本尊一致,没有被替换。
巢穴里的路不好走,被污染侵占,又经历爆炸,已经是一片废墟。
在没有手电筒的情况下,这些中老年人磕磕绊绊,时不时摔到碰到。
有人抱怨,颇有微词,但不等向祈行夜发难,很快就被旁边人主动按下。
“闭嘴吧,别抱怨了,人家之前来撤离,你就觉得不能出事,死活不走,现在看看?”
奶奶打了爷爷一巴掌,埋怨道:“现在能得救已经不容易了,你还说什么?七十年前嫁给你的时候我就知道,总有一天你得害死我。”
爷爷悻悻,不敢再言语。
祈行夜对众人的情绪了然,但不解释,只以最快速度赶路。他尽力找一条相对好走的路,但更重要的却是速度。
越快脱离巢穴,越安全。
前方终于有光亮透进来。
长方形门洞沉默矗立在黑暗尽头,门外阳光晃得众人睁不开眼,却有想流泪的冲动。
“终于。”
老人哽咽:“我们能出去了。”
祈行夜也被感染情绪,不由微笑起来,强撑着已经快到极限的疲累之下,心弦微松。
“那个,警官。”
一路上沉默不语的肥胖中年人挤过来,一脸犹豫:“我,我有点事想问你。”
祈行夜含笑回眸,侧耳俯身:“嗯?什么,不好意思我没听……”
话未说完,他猛地瞳孔紧缩,不可置信的看向中年人。
祈行夜缓缓低头,就看到插.在自己腰侧的刀,血液滴滴答答,染红了他的手掌。
——趁他刹那松懈,没有防备身后被保护的人,中年人竟然假借询问名义靠近然后偷袭。
即便他瞬间反应,战斗本能的反击,双手死死握住刀刃没有让它继续向前,但也已经伤及内脏,疼痛与窒息造成的眩晕感袭来。
祈行夜几乎站不稳。
他踉跄向后,撞到墙面上发出疼痛闷哼。他颓然垂首,发丝散落,鬓角已汗湿。
每一次呼吸都是艰难。
锋利刀刃切割开掌心,深可见骨,他却根本不能放开手。他小心试探着按压胸膛,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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