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奉予骑到这也停下了,望着前方的石桥迟迟不动。我以为他喜欢这里的风景,想着离潘家村也不远了,正好下来歇会玩一玩,就招呼老头下车。
可没等我和我爷起身,杜奉予忽然脚下用力又骑了起来。
我和老头一个屁股墩坐回车里,都纳闷地回望向他。
他没说话,脚下骑得飞快,等过了石桥才轻描淡写地说了句:“这还有瀑布呢……”
潘家村是个大村,村民有近两千人。因为人多且杂,他们村时常丢鸡丢鸭丢东西的,村民的防范意识都贼高。你要是外村的去了,他们都像看贼一样看你。就好像现在,我们一家三口在倒骑驴上慢慢驶过潘家村的各家各户,屋里屋外的村民都直勾勾地盯着我们的脸。一时间我都感觉自己是古代游街示众的囚犯。
但也因为人多,平时没人敢欺负他们村的人。哪个潘家村的人在外村挨一嘴巴子,不管是男是女,不管占不占理,这人都能分分钟跑回家叫一车人过来。说好听点是团结,说难听点就是抱团不讲理、拳头是大哥。
不止在乡下这样,他们去外地打工也这样。总是十几个大小伙子带几个小姑娘,走到哪都是一霸。你外村人想搭他们的便车一起进城?不好意思,外村人与狗不得上车。
总之,潘家村这个地方的人就是有外人时一致对外,没外人时内斗不断,离开村子又会和自己村的人抱团的这么一帮人。很难单纯用好坏来形容他们,只能说他们村人属实难以相处。
找我爷写拘魂码的那家坐落于潘家村腹地,这不禁让我产生了深入虎穴的毛骨悚然感。生怕老头的拘魂码不好使,我们几个被群殴都逃脱无门。
好在当我们的倒骑驴停在这家院门口时,户主两口子是带着热情的笑容出门迎客的。这让我和爷爷的心踏实不少,连忙笑呵呵地下车和两口子握握手。
杜奉予不知道这其中的门道,下了车就抱着胳膊,用肢体语言拒人于千里之外。
潘家两口子仰头看了眼杜奉予,作为地头蛇愣是没敢吱声。不知是被那张举世无双的帅脸征服了,还是被帅脸的高度吓傻了。
两口子里的男人叫潘立军,看年龄四十七八左右。虽然个子比我矮点,人却挺膀,脸晒得黑红黑红的,一双三角眼炯炯有神。他抱着爷爷的手使劲握了握,说了几声辛苦大仙后,才将我们仨请进院门。
我一进院门就惊住了。潘立军家实在太气派了。
院子地上铺了石砖,房子外墙还贴了好几种彩砖。其中有一种红色带白纹的、特别漂亮又十分光滑的砖我连见都没见过。
不仅如此,他家还在窗户外装了防盗栏。这玩意儿我只在县政府的办公楼窗户上见过,这还是第一次在村里看见个人家装。不禁一边猜测他家到底多有钱,一边感叹他家钱多烧手,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事也要干。
就在我艳羡不已地摸着潘家的房子,回头想让爷爷和杜奉予也来摸摸时。忽然发现杜奉予正瞟着一个方向蹙眉,神色中藏着阴霾。
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竟意外地发现潘家主屋窗户内侧被报纸整个糊得密不透风。且看那将窗户和窗框都糊在一起的封窗手法,是压根没为开窗通风考虑过。
我困惑地来到主屋窗前,透过玻璃,看见报纸的报眉上写着:
科技日报 一九九二年五月六日。
四年前的报纸了。
我正歪头打量着糊满报纸的窗户,忽然一个抱着柴禾的小男孩从房后走出,和我打了个照面。
那孩子腼腆极了,发现家里来了不少生人,面上顿时露出一丝胆怯。
潘立军介绍说,这就是他儿子潘二阳,今年五岁了。因为这孩子最近总一副有气无力,昏昏沉沉的样子,夫妻俩便怀疑他掉魂儿了。
说话间,潘二阳已经将柴禾抱进屋放到灶坑边,又走出来站在院中不起眼处乖巧地看着我们了。我细看了那孩子两眼,发现他神色倦倦,眼底青黑,确实符合传说中小孩掉魂后的症状。但看他眼神,我又十分确定这潘二阳神智清醒,不像失魂落魄的样子。
想必又是个假掉魂的,父母忧虑过度才联系了我们。
我见状,侧头在爷爷耳边低语了两句。老头一听就差把‘逃过一劫’四个字写脸上了,得知自己那点三脚猫的功夫足以应付潘家村这事后,顿时一副世外高人的嘴脸就出现了。
我看着好笑,见一旁的杜奉予也好奇地望着我,便凑到他耳边偷笑道:“那两口子都快五十岁了,二阳才五岁。他俩这战斗力说不定还能搞出个三阳开泰,嘻嘻……”
“……”杜奉予听着听着就挪开了脸,显然意识到我不可能跟爷爷唠这种黄嗑。
我正冲杜奉予嬉皮笑脸,余光却留意到潘二阳那小子目光悚然地盯着杜奉予偷看,那眼神活像看见狮子老虎了一样。
杜奉予也注意到对方的目光,还算温和地回望过去。
“……”
二阳没动,仍直盯着杜奉予。
靠……都说小孩眼睛能看见不一样的东西,这小子别是看出杜奉予不对劲了吧?他要反被杜奉予给吓着了,再跟他爹妈念叨两句家里来了个怪物,我们祖孙三人怕是少不了一顿胖揍啊……
想到这,我连忙蹲到墙根下冲二阳勾了勾手指道:“二阳过来,我给你变魔术,变棒棒糖吃。”
二阳闻言眼神一亮,颠颠地冲我小跑过来。
所谓变魔术。
就是双手疯狂摩擦,然后左手猛地往天上一抓,趁小孩注意力跟着左手往上看的时候,右手直接从兜里掏出一根棒棒糖来。
这糖村里小卖铺一毛钱两根,糖精兑色素,小孩都爱吃。头两年我家穷掉底的时候我经常以批发价拿货,用来从村里小孩家骗鸡蛋给我爷蒸鸡蛋糕用。近些年家里养鸡能自给自足了,但平时还会在兜里揣几根没事逗逗小孩。
二阳一见我真会变魔术,收下那根破糖时兴奋得都不行了。鸡爪子似的小手紧握着糖棍,又大又圆的眼睛崇拜地望着我,激动地都要哭了的样子。他没像别的孩子那样立刻撕开包装纸将糖塞进嘴里,反而咧开少两颗门牙的嘴结结巴巴地问我:“你、你、你是岚哥不?”
我惊奇道:“你认识我?小结巴。”
“嗯呢,你、你可出名了,姆们都知道你。”他捂着胸口说完,又憨憨地解释道,“我不是结巴,我就是太、太激动了。”
我被这小孩捧得都找不着北了,露出一个自认为最迷人的笑容,学着杜奉予深沉的男人嗓音故作无知道:“哦?我……为什么出名?因为外貌还是才华?”
“因为你会变棒棒糖,还会跳大神!”二阳崇拜道。
我差么点没直接把糖抢回来。要不是这小子嘴甜,开口一声哥,这糖他今天说什么也吃不着了。趁那家人注意力都在爷爷身上,我悄悄指着杜奉予问二阳,“你刚才盯着他看啥?”
二阳嘴唇抖了抖,小声说:“那叔叔咋……”
神他妈叔叔。我沉痛地教育二阳,“那是我弟弟,别叫差辈儿了。你说他咋了?”
“他好像有很多手,一会能看见一会又看不见。”二阳挠了挠脸,有点不会形容自己的所见。
“什么手?什么叫一会能看见一会又看不见。”我一愣,顿时想起王海龙的话。
“就是手……刚才能看见,这会又有点看不清了。”二阳稀里糊涂道。
“啥样的手?你能给他画出来吗?”
我听得云里雾里,只得指着杜奉予试探一问。二阳点头,领我往旁边没铺砖的地方挪了挪,麻利地在地上画了个火柴人,又在其上加了四笔。
“……”
地上的儿童画一目了然,甚至不给人误解的机会,让我看完陷入沉默。
二阳看看我,又看看自己的画,忽然露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悄悄问我:“他是你的护法吧!你俩一起抓鬼是不!你们今天是来我家抓鬼的不?!”
“……”我回头打量杜奉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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