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址里时间流速成谜,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好几天,或许是几个月,赵没有深刻体会到了钱多多当初所说的“会有点疼”和“你受着点”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借过一个能力,叫做‘嫁接’。”
说这话时钱多多从烟盒中找出一根烟,点燃后吸了一口。赵没有正在满地找他的裤子,他们刚刚逃脱蝴蝶夫人的追杀,连滚带爬地从一条镜子走廊中逃窜而过,栽进了一间类似更衣室的地方,各种颜色的丝绸和服堆在地上,看得人眼花缭乱。
“钱哥你抽事后烟我没意见,但是尼古丁好像对胎儿不好。”赵没有还是没能找到他的裤子,已经开始考虑当街遛鸟的可能性,反正遗址里就他俩,蝴蝶夫人不算人,而寡廉鲜耻这个词在他俩之间显然已经没了任何意义。
钱多多没说话,走上前,把烟塞进了他的嘴里。
赵没有歪过头看着他,“唔?”
下一秒,一种极其难以言喻的感觉从脚底爬了上来,迅速漫过周身,赵没有感觉像是被从头到脚啃了一遍,腰部以下像是被爆竹炸过,“钱哥。”他一开口就嘶了一声,“你干了啥?”
“不是我干的,是你干的。”钱多多拍了拍他的肩,把烟抽走,“‘嫁接’这种能力可以把一个人的体感转移,好好享受。”
自作自受。
别说找裤子了,赵没有差点连路都不会走。
对于“生育”这件事赵没有并没有多少的认知,因为生理隔绝只能停留在一个形而上的领域里,除了母亲,他只从台柱那里听说过一件事。
是关于某个遗址的一件事,S编号开头的洞穴遗址,深不见底,恢弘诡异的建筑中居住着某种无法言喻的巨大生物。“据说那东西有很多眼睛,会发出奇异的光,看到光的人都疯了。”台柱道:“除了一个女人。”
传奇的考古学家几乎都是女性,“她发现了一个办法,可以直视光而保留神智。”
“什么办法?”
“分娩。”台柱答道,“确切来说,是分娩疼痛。”
神说,要有光。
母亲在孕育时,她就是造光之人。
“分娩疼痛是人体所能感知又不致死的最大疼痛,说的糙一点,母亲在生孩子的时候除了分娩什么都顾不上,除非死亡,谁也不能将这个过程打断,神也好,长了很多眼睛的怪物也罢,都一样。”
那个时候赵没有对这件事很有兴趣,他的能力是变形,甚至想自己变个女体试试,结果被台柱一拳打断,“有不信邪的男考古学家试过,从此以后直接勃起障碍了,劝你惜命。”
然而该来的总归逃不掉。
在遗址中逃亡的几个月里,赵没有承受了钱多多的体感,激素宛如炸药,或者说是核弹,达摩克利斯之剑,总之这是自人类诞生以来最有摧残力的武器,让他无比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女人体内天生就带着战场”。
首先是吐,赵没有感觉自己简直要把脑浆都吐出来了,不,说不定他真的吐出了脑浆。钱多多身体变沉后行动慢了很多,一开始是他抱着人跑,“赵没有你这个姿势不行,硌到我了。”“钱哥保命要紧那老妖婆又要来了你将就点吧!”
结果没跑多久钱多多突然跳了下来,把他推开,“钱哥?”赵没有还没搞清楚发生了啥,下一秒弯腰吐得昏天黑地,连个过渡都没有。
钱多多退开老远,“我说了,你那个姿势不行,硌到我的胃了。”
赵没有吐得眼前发黑脚底发软,剩下的体力只够比个中指。
其次是诡异的味蕾,赵没有残存的脑细胞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为什么人吐到这个份儿上还会对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产生食欲。他知道酸儿辣女这个说法,但是——“钱哥。”赵没有竭力忍了几天,终于忍不了了,“你能给我变点儿吃的吗?”
他们躲到了一间图书室,钱多多找到了几本关于女性生理的书,闻言放下书看着他,“你想吃什么?”
赵没有挣扎了一下,努力维持尊严,“……我想吃甜的。”
钱多多给他变了个巧克力蛋糕,赵没有直接转头吐了,果断放弃尊严,“我不想吃这个!我想吃土!”
“……?”钱多多一头问号,“这是什么比喻吗?你缺钱了?”
说完他打个响指,变出一堆亮闪闪的金币,他拆开一个,里面是巧克力。
赵没有吐得更惨了,“不是。”他感觉自己可能把语言组织能力一起吐掉了,好半天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就是土!土!种大白菜的那种土!我想吃土!”说到最后他简直要哭了,“我他妈的就是想吃土!”
钱多多有点被他吓着了,“赵没有你没事吧?”
“我感觉我有事,钱哥。”赵没有陷入前所未有的崩溃状态,“我是不是要死了?”
“你等等,你等等,我马上看到相关的妊娠反应了。”钱多多哗啦啦翻着书,飞快看完,“女性在怀孕时确实会出现一些味觉异常症状,可能和体内微量元素有关……”
“我操你大爷的微量元素。”赵没有憋屈的要上天了,“我他妈就是想吃土,我招谁惹谁了。”
难搞,钱多多有点不知所措,“可我也不能真的给你吃土吧?你真要吃?”
“……这他妈是在遗址里,死都能死,呕——有什么不能吃?”铁骨铮铮赵没有,话都说不囫囵又开始吐,吐到一世英名土崩瓦解,病屠夫终于崩溃了,大吼:“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钱多多:“????????”
赵没有失声痛哭:“你不爱我了!你个渣男!”
从天而降好大一口锅,钱多多闷头狂翻书,终于看到“女性体内的雌激素、孕激素相应发生变化,两种激素水平的影响会导致孕妇情绪变化较大,具体表现为无故愤怒或者哭泣冲动”。
“……”钱多多沉默片刻,他肚子,或者说她肚子已经不小了,有点艰难地弯下腰,抱住赵没有,摸了摸对方的头,干巴巴道:“我在的。”
赵没有继续痛哭指责:“你一点诚意都没有!”
“我错了,都是我的错。”钱多多急中生智,找到一本爱情小说,狼狈地念出里面的句子,“爱比杀人重罪更难隐藏,爱情的黑夜中有正午的阳光……”
“……我会,在你的家门口为我做一副柳树棺材,在你的房间号召我的灵魂。我会,写上忠诚的爱,在死亡夜高歌……”*
赵没有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哭睡着的,醒来时嗓子和头仿佛一同炸开,“你醒了?”他抬起头,正对上钱多多的眼睛,“要喝水吗?”
赵没有点点头,钱多多打个响指,把一杯温水递给他。
“钱哥。”赵没有喝完水,感觉情绪终于平静下来,“不好意思啊,让你见笑了。”
“不用道歉,我也没想到反应会这么大。”钱多多道:“嫁接一次的时间大概在六个月左右,你忍忍,时效过了之后就算了。”
“钱哥你别。”赵没有捂住眼睛,苦笑:“我就剩这最后一点尊严了,好歹让我有始有终吧。”
“……你确定?”
“就当安慰我了。”
“但是你哭的真的很惨,吐得也很惨。”
“那你多哄哄我呗。”
“……”
“不是吧钱哥,都这份儿上了,咱俩还谁跟谁啊。”赵没有哑着嗓子笑了一声,伸出手,“来抱抱。”
钱多多叹了口气,弯下腰,和他抱了满怀。
半分钟后,赵没有再次吐得昏天黑地。
“……应该是压到胃了。”钱多多道:“我在这方面比较迟钝,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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