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上!”
梵音半跪在地,再度担忧的唤了声。
长渊睁眼,眼底尚有未散的困惑,双眸赤芒一闪,迅速浮起一层凛冽霜意,恢复惯常的浅淡淡漠之色。
那是元神之剑回归内府的征兆。
梵音稍松一口气。
君上天生剑心,除了三百多年前那次魔族余孽作乱,君上再入万魔窟,曾被魔君问天留在“不悔池”内的迷心术所伤,其他时候,那些用来蛊惑人心的邪魔外道根本不敢靠近君上元神,更别说将君上困入幻境。也不知这一回是怎么回事。
柳敬和莫寻也急带人围了过来。
“刚刚那是……”二人一直带人守在外围,并不知阵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二人有清晰的看到,一直固若金汤的法阵曾经剧烈晃动了一阵,显然是发生了某种不可控的变故。
姜明浩神色凝重道:“我们都受到了幻术侵扰。”
“什么?!”
金光阵是专克幻术的上古法阵,威力极大,又有长渊亲自布阵守阵,怎会轻易被幻术攻破。
云梦子和王大椿也抹了把冷汗。
心道,好险。
如此厉害的幻术,可不是一般人能制造出来的。
幕后真凶着实有两把刷子。
梵音这时忽道:“君上,小公子情况似乎不太对。”
长渊敛起眸中霜意,侧目一望,就见昭昭抱着静心蜷缩在地上,额面上全是冷汗,神色痛苦的呓语着什么。
这小东西年纪还小,怕经不住这等高级幻术侵袭。
长渊起身过去,玄衣逶地,半蹲到一侧,并起两指,往少年额心探去。
再陷下去,这小东西可能葬身在幻境中。
他须以元神之剑探入这小东西的元神内,将他从幻境中拉出来。
“呜。”
少年发出一声低低的,痛苦的悲鸣。
幻术之所以是三界内最离奇难缠的术法,是因幻术攻的是人心。幻术会将人心底深处最渴望、最遗憾、最悲伤、最欢喜的东西挖掘出来,让人心甘情愿沉迷其中,难以自拔。
长渊有些意外,这小东西,素来自私自利,八面玲珑,若是涉及他自己的利益,说句“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也不为过,也会有如此伤心难抑的时候?
长渊不由想起,当日霜寒镇那片雾林里,这素来刁钻狡猾的小东西,被魔物逼得狼狈后退、簌簌发抖、眼睛发红的场面。
可见再刁钻狠辣,也是个爪子还没长齐全的幼崽。
现在斧正还来得及。
思索间,长渊已进入了昭昭的元神之内。
黑云罩顶,煞气纵横,四处都是惨呼声、求救声与惊叫奔走声。
一个少年浑身是血的趴在地上,仰头,弱弱的唤着师父。而半空中,少年视线所及,一个玄衣墨冠的仙人,正持剑与汹涌翻滚的魔气缠斗。魔气聚集成一条体型巨大的魔龙,盘踞在云层之下,愤怒呼啸着,不断喷出煞气凝成的乌黑气团。
这显然是那小东西所入的幻境。
长渊望着这灭世一样的景象,心头剧烈一跳。
虽然辨不清这是何时何地,但看着那困于巨大龙身间的仙人影子,莫名生出一股熟悉感。
这时,空中人似感觉到什么,一剑斩落扑到身前的巨大魔龙,忽然回过头,朝他看来。
长渊皱眉。
彻底愣住。
因那人长着一张,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幻境能看到真实的过去,也能看到还未发生的、心底深处最害怕发生的事。
这小东西,显然是入了后一种“虚构的的幻境。”
长渊再度看向那头正操纵着巨大龙身、嚣张呼啸的魔龙。自从问天死后,他很久没有感知到如此强烈的怨煞之气了。
这难道是预示着,未来三界即将发生的某一场大灾难么?还是说,仅是那小东西自己幻想出来的。
那小东西幻境里的主角,竟然是他?
虽然知道,以昭昭的性格,与其说害怕失去他,不如说是害怕失去自己靠山与地位,长渊心情还是有些复杂。
罢了,先把人救出来再说。
幻境中的魔物再嚣张,也无法与上神域剑神的元神之剑相比,长渊宽袖一拂,轻易将魔龙与幻象一同击破。
包括幻境中的另一个自己。
昭昭大口喘着气,茫然睁开眼,望着上方长渊寒玉般俊美的脸庞。眼睛突然一红,手指下意识的,想要抓住长渊宽袍一角。
然而他毕竟没有多少力气,抓了半天,也只抓住窄窄一点金边。
“君上,君上。”
柳敬跌跌撞撞奔来,急得满头大汗:“能否请君上也给犬子扶英瞧瞧?扶英他……他昏迷过去了。”
长渊神色微变,回过神,将昭昭交给梵音照看,起身去查看扶英情况。
昭昭这下彻底清醒了过来。
梵音担忧的问:“小公子还好么?”
昭昭扶着静心坐起来,缓了缓,摇头,道无事。
“他怎么了?”
昭昭皱眉,望向被众人围在中间的柳扶英。
长渊一到,众人自觉退开,让出中间位置。长渊用同样的方法,两指并住,往扶英额间探去。
梵音道:“刚刚幻术一破,那位柳小公子便昏迷过去了,想来是内府的伤还没有大好。”
昭昭手指轻轻擦过静心,若有所思的望着柳扶英。
柳家这边一团糟,姜氏和莫氏的弟子已经推开破庙门,去搜寻失踪弟子踪迹。
幻术一破,原本被不知名力量堵着的庙门轰然而开,扬起一片轻尘。
“那、那是……”
供奉在最中、破旧的山神像前,竟肉林似的,悬挂着两排披头散发、早已辨不出面目的干尸。只有身上颜色不一的仙袍,勉强能看出是来自不同门派。
“刘师兄!”
“张师弟!”
各家弟子一拥而上,惊痛的僵立在庙门口,不敢相信,昔日朝夕相处亲如手足的同门,真的变成了一具没有温度的尸体。
且这些弟子和柳炳贤一样,无一例外的被人掏空了内府。负责验尸的弟子很快发现另一个惊人事实:虽然同样是被掏空内府,但柳氏弟子被掏的是“活内府”,其余两族弟子则是“死内府。”
活内府即是先取丹后杀人,取活体丹,死内府指的是先杀人,再取丹。可那样取出的元丹和活体元丹的新鲜度根本没法比。
对仙族子弟而言,内府元丹是比心脏还要重要的存在。
在没有十足把握情况前,想要徒手取了对方的活体丹,即使修为碾压对方,也不容易实现,除非——对方毫无戒备。
这几乎是“凶手是柳氏弟子”的铁证了。
姜明浩和莫寻沉默的命人将各自门下弟子的尸身收起来,便大马金刀的坐到了柳家主的正堂,要求柳敬给说法。
柳敬受着双重打击,连为遇难弟子伤心的功夫都没有,几乎要愁白头。
一片混乱中,忽有弟子进来禀报:“家主,大、大师兄不见了。”
柳敬正焦头烂额,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叫不见了?”
报信的小弟子也很忐忑:“家主命弟子清点府中弟子人数,弟子按名册一一核对,留在府中的弟子倒是一个不少,但大师兄好像并没有与外出的弟子一道回来。”
这立刻引起姜明浩和莫寻的警惕。
破案关键时刻,柳氏忽然有弟子失踪,很难让人不怀疑是畏罪潜逃。
“各处可都找过了?”
“回家主,都找过了。”
柳敬呆愣愣跌坐在太师椅中:“怎会……凶手绝不可能是文康的。”
姜明浩冷笑:“入镇之前,你还口口声声说自己门中七个弟子全部折在了镇中呢,结果如何,还不是偷偷藏了一个?”
“我问你,这柳文康刚刚是不是也参与守阵了?”
柳敬点头。
“是,可是……”
“那就对了,没什么可是的。刚刚金光阵突然出现剧烈波动,一定是柳文康动的手脚。”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