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坐席离陛下有些距离,没有人会听到,却没想到张景是个急性子,眼见着朋友被嘲讽当场就站起身来。
桌前的砚台因为动作掉落在地上,声音格外刺耳,就连谢翎都将目光移了过去。
“哇。”
系统:……
你哇什么哇,好像很震惊地样子。
谢翎:“系统我敢保证,等会儿肯定要出事。”
也不用等会儿了,或许现在就要出。
果然,张景起身狠狠地瞪着那个出言嘲讽的陈氏子弟,只是却被人拽着不能上前,恰好这时候,陈克语的诗做好了。
不得不说这位东山学派的大师兄还是很有东西的。
风度翩翩的做完诗之后微微弯腰,就有计时的内侍上前来一一收走作诗的学子面前纸张。
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萧桓微闭了闭眼,等到王保一一检查过纸张重新递给他时,随意翻开看了起来。
嗯,看到这一叠诗作的时候萧桓的第一反应就是——全都比谢翎写的好。
不说别的,就说这字虽然都是写的台阁体,但是个个都有自己的心思在,或清新或大气,没一个难看的。
萧桓这段时候看谢翎的狗爬字,再看这么正常的台阁体居然还有点不习惯。
暗想着自己真是被他影响了,深吸了口气目光落下。
随着四十几张宣纸被翻阅完,陈升波抬起眼来就看到陛下手指停在一页,似乎看了许久。
场内不知不觉的安静下来,萧桓瞥了眼“陈克语”这三个字。
“这位陈克语可是东山学派最近的后起之秀?”他语气莫名开口。
陈升波还以为是他们提前准备好的诗博得了陛下青眼,心里正一高兴,暗示侄子走上前上来,这时候被拉住的张景却再也忍不住了!
脑子一热,挣脱拉着他的同窗衣袖走上前来跪地行礼。
“陛下,草民要状告国子监陈司业和东山学派造假。”
“这次诗会题目另有名目。”
张景实在忍不了,眼看着和他们不对付而且刚刚还出口嘲讽的陈克语居然好似因为诗被看中了的样子,一口心火直冲脑门,这时候家里的耳提面命一时之间全忘了。
等到走到中央的时候台上帝王淡淡将目光落下之后他才感觉到了后怕,后背冷汗津津,手脚酸软。
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张景咬了咬牙:“请陛下查看抽题的锦盒。”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国子监不少官员直接站出来怒斥张景大胆。
“陛下触碰之物怎可轻易查看?你是何居心,此行置皇家颜面于何地?”
谢翎:……
“嗯,皇家颜面是如此不便之物吗?”同样觉得这东西没那么重要的萧桓点了点头,不过这时候面上只是微微抬手,那几个站出来的文官立刻就低下了头,不敢再言。
萧桓淡淡道:“此次诗会本来是私下娱乐,有异议提出来朕也不会怪罪。”
“不过既然有人对此有疑问,朕倒是也好奇起来。”
“来人,打开锦盒。”
事情发展太过突然,等到陈升波想要劝阻时已经来不及了。无论是他还是东山学派的官员都没有想到,只是一个诗会而已张景会这么豁的出去,直接状告到了陛下面前!
现在要怎么收场?
眼看着面前的锦盒就要被拆开,陈升波“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陛下,这,这没有拆锦盒的先例啊,是否有些不吉利?”
萧桓哼笑了一声,不为所动,直接伸手接过鹰卫递来的刀“咔嚓一声劈在了锦盒上,随着龙纹崩开,谢翎就看到一张张纸条落在了桌面上。
大概有三十来个纸条吧,无一例外——全是汗血马。
“轰隆”一声,全场寂静,就连刚才怒斥张景的文官都吓的跪在了地上。
这可是欺君之罪啊!
明晃晃的三十个汗血马,不是愚弄帝王是什么?而且汗血马……这个主题也很有意思,谁不知道当今陛下喜战,现在想想这早就作弊的题目都别有意味起来。
众人目光意味深长,陈升波简直臊的慌,比慌乱更重要的是他不知道此次陛下会怎么处置。
只是……私下诗会,应该上升不到朝堂吧?
萧桓来就是为了压一压这群东山学派的文官世家气焰,这时候当然不会放过。锦盒的事情他早就知道,可以说要是没有张景出来揭发,他也一定会找其他理由打开盒子。
谢翎看了看底下又看了看上首。
“我懂了。”
萧桓正借题发挥呢,忽然看到刺眼的金字顿了一下。
懂了?
谢翎反应过来了?脑子倒是不慢,心中满意萧桓却没有多言,只是敲了敲桌子。
帝王生气是什么样的?不是盛怒不是大发雷霆,只是劈开盒子看了一眼,底下人就战战兢兢,莫不敢抬首。
萧桓挥了挥手,让人把陈升波和陈克语几人拉下去平静道:“查。”
“昔年先皇看重国子监多次施恩,东山学派就是这样回报先帝与朕的?”
只是几句话,陈升波就瘫倒在地,来不及辩解被拉了下去。
好好的诗会成了这样着实有些吓人,王保早知晓陛下想法,此时眼观鼻鼻观心的。倒是谢翎刚才紧张了一下就不紧张了。
嗯,看起来武帝其实也没完全生气啊,他印象中武帝真生气和现在还是有点差别的,现在看起来更像是面子上的。
系统都无语谢翎的天赋怎么全点这儿来了,连武帝情绪都能察觉到。
谢翎见状悄悄放松的换了一个脚,站在老师郑万云身边又不动声色的靠了一下。
这是站的时间长了站不住了?萧桓噎了一下,表面上的怒火不上不下,装作没有看见的样子若无其事:
“好了,朕也不是什么吃人的猛虎。”
“既然事情查清楚了,那就继续吧。”
众人:……
这还怎么继续啊。
不过皇帝都发话了,他们还能当看不见吗?装也要装出个样子来。一场诗会到最后,选出了个平日里钻研诗书的魁首风平浪静的结束,这次再没有什么异议。
谢翎坚持到结束大开眼界,一直到御驾准备走了才松了口气,不过他这口气显然松早了。早上是郑大儒来宫门口接的他,傍晚郑大儒进不了宫,他得和陛下一起回去。
御驾在前面停下来,谢翎刚想着和郑大儒一起走就被旁边的小内侍拽了拽袖子。
“谢公子,走吧。”
“陛下等你呢。”
谢翎:……行吧。
刚刚散席也没有人注意到他,谢翎小心翼翼地出去,一走到马车上,就见武帝正在闭目养神,一点儿也没有为宴席上的事情烦心。
“这情绪控制能力厉害啊。”他忍不住感慨。
萧桓眼角抽搐地瞥了他一眼,他难道以为人人都和他一样咋咋呼呼的?从太子到实权帝王萧桓若说是没有城府那自然不可能。
谢翎眨了眨眼刚想趁机恭维两句,就听见陛下道:“让你学习观摩诗会,你看的怎么样了?”
他顿了一下,若无其事:“马车上正好有现成的纸笔,可以现在写下来了。”
谢翎:……!!!
什么?
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
谢翎不可置信,谢翎茫然无措,谢翎叹为观止。
然而内侍已经把纸笔摆好了,在比之前摇摇晃晃的出宫马车更上一个档次的御驾里,谢翎只能含泪拿起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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