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户部侍郎夜读古人笔记,读到唐代有人上奏说可以把宫中马粪挑出去卖掉,算下来一年能得二十万缗!
这位侍郎看得眼都直了,每次看到马粪都要叨念几句:“这可是二十万缗啊!”
一缗可是一千钱!
又想卖,又不敢。
毕竟当年这奏疏呈上去以后就被打回了,当时的宰相的意思是这样的:“传出去人家得说咱朝廷是卖马粪的,恐怕不是好名声吧!”
户部侍郎看到马粪如此念念不忘,可见国库是真的挺缺钱的。
现在朝廷缺钱,百姓也缺钱,可见“藏富于民”的说法也不太恰当,少部分的财富应当都藏在了一些达官贵人以及豪商巨富的家中。
可这些人把钱捂着不花也没犯法(至少目前没有),朝廷想要“均财富”也不可能强行把手伸到别人钱袋子里去,谁到了户部都只有徒叹奈何的份。
户部尚书正在算着自己的退休年龄,想着自己到底啥时候才能乞骸骨归乡去、早日甩掉这个烫手山芋,就听自己手底下的左侍郎急匆匆跑了进来,嘴里说道:“结、结束了!”
左侍郎说完这句话,眼睛就开始发直,俨然是他平时看到马粪时的失神模样。
户部尚书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想退休。他满脸威严地问:“什么结束了?”
左侍郎说:“就是永宁侯办的那个拍卖会,说是给河东筹措善款的……”他凑上去把自己现场算出来的善款数额说给顶头上司听。
接着户部尚书也露出了左侍郎平时看到马粪时的眼神。
等会,不是小年轻热闹一下吗?
为什么小年轻热闹一下能弄到那么多钱?
这不止是救济河东灾民了吧?这不都直接覆盖河东各地全年的税收了吗?
“不行,快去找永宁侯。”户部尚书说完后一琢磨,又觉得自己没有理由直接跟人家永宁侯开口,马上改为去找求见才刚新官上任没多久的耿首辅以及几位次辅。
一见到人,户部尚书就表明来意——
户部需要永宁侯这样的人才!
耿尚书还沉吟着没说话,郗禹这位忙碌了好些天的次辅已面露笑容,大手一挥给出自己的意见:批了,我同意这个提议!
很明显,这就是在报复江从鱼举荐他当次辅。
什么?他没有证据证明江从鱼在里头出了力?他又不需要证据,反正肯定是这小子干的好事没跑了,谁还不知道谁啊。
耿尚书无奈地笑了笑,也同意了户部尚书这个提议。
正好右侍郎的位置还空着,马上就可以让江从鱼过去干活。
只不过他们几个人的官名都带着个“辅”字,意思是负责辅佐帝王的,并不能替帝王做决定。
这个新任命还是得楼远钧同意才行。
户部尚书腆着脸让耿尚书一起去求见楼远钧,唯恐夜长梦多江从鱼被其他衙署抢了去。
今天的事情一传出去,那些天天跑来户部嚎缺钱的衙署还不得馋江从鱼这从别人兜里掏钱的本事馋疯了?
以前他们还觉得江从鱼一个考了状元的人还整日回国子监与那群小年轻联络感情,只觉得这小子还没长大,现在看来人家这才叫深谋远虑。
只要牢牢抓住了各家最出众的年轻子弟的心,还怕这些平时抠抠搜搜的老东西不肯出钱出力支持朝廷的工作吗?
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到了楼远钧面前,户部尚书都是这么感慨的。
他没少被那些整天哭穷的家伙气得跳脚,骂起那些平时捂着钱袋子不肯往外掏半个铜板的守财奴来那是一点都不客气。
楼远钧听在耳里,却只关注到另外半句话——
“牢牢抓住了各家最出众的年轻子弟的心。”
楼远钧:。
原来江从鱼时不时回国子监去,干的就是这事儿吗?
只不过户部可不是什么清闲衙署。
一想到江从鱼去了户部,可能就不能像在翰林院那样他想召过来就召过来了,楼远钧有那么一点不情愿。
好在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而已,楼远钧很快便同意了这一新任命。
江从鱼忙碌完溜回翰林院,就看到……翰林院同僚们齐刷刷看向自己。
这是怎么了?
江从鱼心里打了个突。
他出去前跟大伙说了,今天他得出去忙半天,休沐再请大伙吃顿好的!
难道大家知道今天的拍卖会大获成功,想多吃他几顿?
不行,这不可以!
他以后翘班的次数还多着呢,岂能随随便便破例!
说好请一顿就只请一顿,要不然再厚的家底也撑不住啊!
江从鱼正考虑着要怎么反抗到底,阮遥就一把搂上他的脖子,笑容满面地祝贺道:“你小子升官了,以后就是户部侍郎了!”
江从鱼:?????
江从鱼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同僚间有句什么传言来着?
户部,狗都不去!
要知道以前户部是个香饽饽,那是建立在国库有钱的前提下。现在么,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到底是哪个混蛋在害我!!!
第106章
江从鱼进行了一通追本溯源,最后发现是马粪侍郎,哦不,户部左侍郎马应诚起的头,接着从户部尚书到楼远钧这位当皇帝的都一致认同这个新任命。
尤其是郗禹这个次辅,批得那叫一个干脆利落,江从鱼都怀疑要是空悬的位置是户部尚书,郗禹都要把他塞上去了。
一点都不知道避嫌!
别人举荐你的学生,你不该说“他不行,他还是个孩子”吗!!
还有耿首辅看起来笑眯眯的,实际上肯定还在记仇,毕竟他刚进京那会偶遇耿首辅这个钓鱼佬,还提起了耿首辅年轻时吃臭鱼的糗事!
举目四望,全是要害他的!他只是一个从六品的翰林修撰,面对这种局面能怎么办,只能收拾收拾走马上任去。
因为知道最后同意这个新任命的绝对是楼远钧,江从鱼哼哼两声,接下来几日都以忙着适应新岗位为由没去找他。
他也确实很忙,忙着了解户部到底留着多少烂账,期间还去翰林院和国子监抓几个人过来给自己打下手。
户部尚书是个圆脸老头儿,整日满脸笑,脾气好得很。只是看着江从鱼盘出来的烂账,他的笑容也不免有些尴尬:“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楼远钧上任后为了让百姓休养生息,这几年都尽可能地轻徭薄赋,地方上遇到天灾不仅免除当年的赋税,还得拨款去赈灾。
他们为了应付这些最为紧急的支出只能到处东挪西凑,账面可不就难看得很吗?
好皇帝不好当,好官也不好当。要是能像先皇在位时那样有事没事就先苦一苦百姓,补起窟窿来肯定容易。
这不是咱陛下爱民如子,苦不得百姓吗?
江从鱼听着这老头儿叫苦哭穷还能隔空拍一拍楼远钧马屁,只觉人家不愧是能当尚书的。
有这种时刻不忘吹捧皇帝的为官自我修养,他不当大官谁当大官?
腹诽归腹诽,江从鱼还是颇为尊敬这位对着空空荡荡的国库好几年都没辞官跑路的老上司。
冬麦才刚种下不久,春麦还在等着下种,接下来几个月都不会有税收,还得考虑到各地会不会又有天灾人祸出现,江从鱼知道指望国库现在的存银是很难撑过这两三个季度的,开始在各个衙署来回溜达串门。
节流已经节到不能再节,那就只能开源了。许多事不能光由户部单干,得六部联合起来行事,江从鱼每天这边嘚啵嘚啵,那边嘚啵嘚啵,忙活得很是起劲,还真忘了自家还有位陛下需要投喂。
反而是阿宝知道江从鱼去了户部,每天在文华殿上完课就悄悄溜了过去,说是要跟着江从鱼观政。
阿宝本身就是被他们当做太子来培养的,江从鱼觉得让他提前接触一下六部事务也无妨,便欣然带着阿宝到处讨饭,哦不,到处和人商量富国大计。
户部干的活其实更像是资源调配,而非只需要分配账面上那点儿钱粮,许多事无须用到钱都能做成,只看户部如何规划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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