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
林淼一直等到看不见长公主府大门了才迫不及待地从衣襟里取出一条包起来的手帕,有些兴奋地道:“二公子,你快看!”
林淼说着就那包起来的手帕层层打开,只见白色的手帕上沾着一层薄薄的灰。
这手帕包着时什么味道也没有,打开后淡淡的花香就飘出来了,显然这香气就来自这手帕上沾着的薄薄一层灰,很像是檀香烧尽后留下的。
林淼献宝一般把手帕往魏云岚眼前递,“就是这个香气!二公子!就是这个!”
魏云岚很少看见林淼这么兴奋,对于男孩来说有些过于精致的面孔这会儿生动漂亮得叫人移不开眼睛,直让人想着再多看几眼。
林淼一点没察觉到魏云岚此时与往日不同的眼神,他兴奋地絮叨:“我一进去就闻见了!味道虽然很淡,但是还是有一点儿,那晚之后肯定是有人去清理过了,但那人没有清理干净,角落里还落了点儿,我就用手帕把它带出来了!”
魏云岚听得忍不住低头抿唇笑。
林淼愣了一下,“……怎么了二公子?”
魏云岚摇了摇头,唇角笑意未收干净,“没什么,你做得很好,手帕你给收好,晚点我会找个人过来看看这些香灰是什么东西。”
林淼用力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把手里摊开的手帕收回去,妥帖收回衣襟里。
他不知道他方才的模样尽数落在了魏云岚眼中,那待人眼中总有两分笑意的眼里罕见地出现了另一种不同的柔软,是谁也没见过的。
第41章
太阳落山前,二人回到镇北侯府。
林淼把从淑华长公主府抱出来的酒坛送到了魏云岚院子。
酒坛刚一放下林淼转身就要走,被魏云岚给看见叫住了。
“你去哪里?”
林淼让他问得一愣,手指门外,“厨房。”
魏云岚嗯了一声,一边往里屋走一边道:“我今天没有什么胃口,吩咐嬷嬷不要准备太多。”
林淼应下,转身走了出去。
魏云岚换了身衣服从里屋出来后,打开了桌上那坛酒的封口。
酒坛封口是完好的,从未被打开过,魏云岚刚把封口拿开,浓烈的酒香即刻扑面而来。
城西酒坊酿出来的酒是酒香中带着清甜的果香,好喝还不容易喝醉,因此特别受宫中娘娘们的喜爱。
长公主府里多的是这种酒,春分那晚的生辰宴上也确实用这出自城西酒坊的果酒待客。
魏云岚在宴席上饮下这酒十杯不止,他不止一点没醉,人还十分清醒,所以他不认为这酒会有什么问题。
林淼带回来的那点灰散发的香气显然才是关键。
但是这两样东西分别接触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魏云岚记得林淼说过他在他身上闻到了那香味,甚至还越来越浓,可他没有像他一样,情.欲上头失去理智,阿淼只是单纯地觉得虽然奇怪但是很好闻。
魏云岚正对着一坛子酒出神,林淼提着食盒走进来,见他一脸思索就没有打扰他,安静地把食盒里的菜肴拿出来。
魏云岚对吃的并不挑剔,有时没有胃口就干脆不吃了,厨房的嬷嬷为此还怀疑过是不是自己的手艺不行,但府里那些年轻的府兵数年如一日的一到饭点就“打战”又让嬷嬷找回点自信。
然后开始铆足了劲地给魏云岚准备好吃的,就为了让魏云岚能多吃一点。
林淼曾就魏云岚吃得不多这个问题问过小风,要知道小风的饭量能顶三个魏云岚,同样是常年待在北境的,为何会相差这么大?
小风说北境的正统烈云军都习惯了有时候要饿自己,因为战场瞬息万变,没有人知道第二天会发生什么,也没有人知道打战的时候会不会哪天就没有了粮草,所以要学会忍受饥饿。
林淼对此十分不解,这里是大殷帝京,不是北境,回来了为什么不对自己好一点呢?
那时小风正坐在台阶上剥栗子,“魏将军总是要回去的,他不是想着自己安逸的人,他更希望大殷所有的百姓都能安逸。”
就像他父兄,像魏家战死沙场的先祖一样。
林淼没对魏云泓说谎,他确实仰慕魏云岚,打心眼里觉得他是大殷的英雄将军,能留在他身边他三生有幸。
可就是这么好的魏云岚,那么好的魏家,在北境那等苦寒之地吃不饱穿不暖,回到帝京了依然过不了什么安生的日子,那些心里只有权欲的人,费尽心思地想要拉拢魏家,想要北境烈云军,拉拢不成就算计,设局。
究根结底绕着的还是个“利”字。
而这恰是魏家眼里最不重要的一个字。
林淼把所有精致的菜肴一样样端出来摆在桌上,又给盛了一碗莲藕山药排骨汤。
但魏云岚看都没看一眼,只盯着酒坛子。
林淼道:“二公子,还是先吃饭吧。”
魏云岚嗯了一声却没有动,道:“阿淼,你把手帕给我。”
林淼拿出一直没离过身的手帕递给他。
魏云岚把打开封口的酒坛和展开的手帕摆放在一处,不一会儿酒香便与这手帕上的香气交缠在一起。
慢慢的林淼眉头就蹙紧了,这个味道闻着虽然香,但是却让他很难受,头晕脑胀的,很快他人就站不稳了,身子往一侧倒。
魏云岚就站在他不远处,眼疾手快地伸手扶住了,林淼无力地靠在他的肩上,只觉天旋地转。
魏云岚比他要强一些,还能用另一只手把手帕给盖回去,再把酒坛封好。
林淼却没能缓过来,他一点酒都没有喝,仅仅只是闻到了酒香和这手帕上的香气就已经出现了明显的不适。
魏云岚蹙着眉把人打横抱起送进里屋,随手拿了本书当做扇子给林淼扇风。
好在没过多久林淼就缓过来了,他睁着眼睛,脸颊有点红,胸膛剧烈地起伏,“二公子……我的心跳得很快。”
魏云岚眉头未松,放下手里的书起身,“我叫人去请大夫。”
“等等二公子!”林淼猛地伸手拉住他的手腕,深深吐出一口气,“我没事了,不难受了。”
说着他缓缓坐起身,脸上的红虽然没有完全褪去,但眼神已经重新变得清明。
“二公子,我只是闻到味道就已有如此反应,若是饮下酒再闻到这香气,那我……”林淼捂着跳得还是很厉害的心口,只觉心有余悸,没想到这酒和香混在一起竟然有如此大的效力。
怪不得那晚明明没有喝酒的魏云岚进去后再出来就不对劲了,要知道帝京权贵的府邸中,在茅房摆放熏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即使是镇北侯府也是一样有的。
他带回来的还只是薄薄一层而已,如若是在喝了酒的情况下置身于满是这种香气的狭小空间里,那那晚发生的一切就不足为奇了。
布下这些的人只要把那晚的熏香清理干净,就能把一切推到魏云岚喝多了,毕竟这次日一早,魏云岚醒了都想不起来昨晚发生的事情,即使要辩也是无处可辩。
林淼光是想明白这来龙去脉心都已经凉了一大截,再次后怕那晚他若是没有跟着魏云岚。
林淼后怕得脸都白了,方才那点不正常的潮红都褪了个干净,然后慢慢地这点后怕就变成了愤怒。
魏云岚原本沉着的脸在看见林淼的表情后忽然一愣,随后竟是笑了。
林淼拧着眉,五官都因怒火明艳了几分,“二公子不生气吗?!”
“气。”魏云岚点头。
“那二公子又为何笑了?”
魏云岚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只是看见林淼为了他板着张脸就想笑了。
帝京有人想算计他,这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他为陛下办事,身居高位手握兵权,自然会惹人眼红,而魏家历来从不站队皇子,这如山不可撼动的坚定立场在深受陛下信任的同时也容易使人剑走偏锋。
比起这种下流的伎俩,魏云岚更担心那人一计不成再有后手。
敌在暗我在明,这可不容乐观,无论如何这个人都得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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