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白雪杀人时的神态,长发飘飘,裙边飞动,在客栈长凳上辗转腾挪,一刀下去一道血泉喷出。
怎一个英姿飒爽了得。
路小佳一脸心驰神往,看得季怀真只想动手抽他两巴掌。
“所以你就藏着人家的步摇,日日夜夜揣在身上,想她的时候便拿出来看上一看。”
路小佳羞涩点头。
“又一个傻屌。”季怀真嗤笑一声。
“怎么叫又?”路小佳不满回头,“难道大人见过不少这样的傻……罢了,这字眼实在粗俗,贫道讲不出口,就连那群秃驴也整天出家人不打诳语,我们道家又怎可落人于后。”
这死道士一边不打诳语,一边把佛门弟子秃驴秃驴地骂了个遍。
季怀真冷冷一笑,第一个傻屌自不必说,靠玉识人,不知爱的是人还是玉,就在二人后面躺着睡得跟死狗一般。
至于第二个……
“我也认识一人,跟截木头似的,茅坑里的石头都比他香,人家姑娘的玉簪落他脚下,他一藏就是两三年,后来有本事了,升官了,也有人将他的话当回事了。这人拿着这玉簪准备去上门提亲,结果……算了,不提也罢,反正就是傻屌一个。”
季怀真臭着脸,骂了半天傻屌,不吭声了。
路小佳叹一口气:“想必这位傻……这截木头、石头,要提亲之人,一定是他高攀之人,才会将信物一藏两三年都不敢开口,又或是有所顾忌,自觉配不上她。今日鞑靼铁骑亲临,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自己要死了,陆大人,我后悔了。”
“后悔什么?”季怀真瞥他一眼,总觉得路小佳是个奇葩,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他却是正色一瞧季怀真:“后悔不该向白雪姑娘表露心迹,若我注定死在两年后,又怎可误她一生?”
季怀真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冷声道:“你后悔什么,左右她也不在意你,更不喜欢你,你说与不说,又同白雪有什么关系。”
路小佳一噎,没想到季怀真这般不留情面,当即气得跳脚,跳了半天,又不敢上手打人,只好窝窝囊囊地坐回门槛上。
过了半晌,他突然又莫名精神振奋起来:“陆大人,销金台是何处?可是也在上京?那日我听见你与白姑娘说话时候提到此处……别打别打!当真不是我有意偷听!你们销金台还缺不缺扫地的?缺不缺护院?便是后厨洗碗摘菜的也行啊,只要能留在白姑娘身边!”
季怀真收回手,看着路小佳,心生一计。
将他打发去白雪那边也好,他的嘴这样不把门,万一哪天在燕迟面前说露馅就糟糕了。
让路小佳跟着白雪,若白雪厌烦他,自会将他打发走。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工笔小像,正是他带去汾州的那张,捡了地上的炭条,在上面又添几笔。
“你拿着这个,去上京的芳菲尽阁,交给管事掌柜,他自会带你去找白雪。”
路小佳接过一看,明白了什么:“原来你们便是以此法联络,真是妙哉,这样一来,便不怕密信被人截去破解。”
哪句话不知说得季怀真又恼怒起来,抬手要打。
以画传递信息,虽是一招妙计,但当初启用的原因,当然是因为他和白雪都不怎么识字!
这死道士不但没拍对马屁,反而踩到季怀真的痛脚。
路小佳嬉皮笑脸地躲过,慌忙抱起昙华,转身上马。
大雪纷飞中,他朝季怀真抱拳,郑重其事道:“多谢大人成全,此去山高水长,愿大人与燕迟兄马到成功!他日你我上京相会,贫道自当报答今日恩情。”
他朝着上京的方向,冲他的心之所向绝尘而去。
季怀真哼笑一声,将庙门关上,挡住漫天欺雪。
翌日一早,季怀真被肉香味儿勾醒,睁眼一看,燕迟不知何时已醒了,正将剩下的那只兔子放在火上热,往季怀真手里一递:“你先吃。”
自己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
季怀真吃了几口便觉得油腻,往燕迟那边一推。
这小子近有一整天未进食,二话不说,接过来抱着一顿狼吞虎咽,恨不得将骨头都嚼碎了咽下去,眨眼间一整只兔子被他拆吃入腹。
正吃着,庙外一阵响动,季怀真透过窗户上的明纸去看,面色一变,低声道:“不好,好像是你三哥的人追过来了。”
燕迟神色一凛,跟着看去,待确认之后,突然上前把庙门给打开。
只见几个夷戎大汉站在庙门外,动作整齐划一,右手搁在左肩上,冲燕迟行礼道:“——殿下。”
第44章
季怀真警觉地看着他们,默默挪向自己放枪的地方,燕迟却回身对他道:“不碍事,是我大哥的人。”
他大哥的人?
季怀真隐约记得,燕迟之前给他大哥发信请援兵,可怎么就来了这几个?
其中一位壮汉一板一眼,用夷戎话叽里呱啦讲了一大串,季怀真也听不懂,只能去看燕迟的反应。
谁知这小子越听,神色越凝重,对方话音一落,他就立刻拒绝道:“不行。”
他一时间改不过来,看了眼季怀真,才改口以夷戎话继续。
双方你来我往,互不相让,听得季怀真一头火大,忍不住对燕迟道:“有完没完了。”
说着就要伸手去掰燕迟的肩膀,将他拉向一旁,看得那些人面色一变,一人更是直接出手,反扣住季怀真胳膊将他拿住,大声呵斥!
季怀真疼得变了脸色,燕迟被吓得变了脸色,匆忙呵斥一声,让他退下,心疼地将季怀真一扶,关切道:“没伤到你吧?”
季怀真冷笑一声,将燕迟推开,看着擒他那人,冷笑一声,对燕迟道:“不敢劳烦殿下关心。”
燕迟一听他阴阳怪气,就知道是生气了,解释道:“他们让我们立刻动身回敕勒川,我说不行,你先前在汾州受了伤,贸然出发只会有性命之忧,还得在歇上一歇,做足准备才可在雪天翻山,我让他们先回去复命。”
季怀真若有所思地哦了声,突然一掩怨毒眼神,体贴道:“你们既有事商量,那我暂且回避。”
说罢,不等燕迟挽留,便向外走,还体贴地为他们关上门。
季怀真一转身,望着外面停着的几匹马,不怀好意地一笑,直接将马鞍全部卸了扔了,算是报那一擒之仇。
他得意地回去,门一推,见燕迟他们还在商量,言辞反倒更加激烈,说到最后,那几个壮汉不再吭声,你看我我看你,无奈点头,燕迟松了一口气。
虽急着去敕勒川,可季怀真到底不敢拿性命开玩笑,再一看这几个壮汉也不是会疼人的,若一路上与他们作伴,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
就在他要松口气的时候,一壮汉将腰间儿臂粗的木棍抽出,又有两人走上前来,按住燕迟,命他跪在地上,上衣一扒,露出精装后背。
季怀真一眼看到燕迟背上那条盘踞着的疤。
见那壮汉手中粗棍就要朝他背上落,燕迟一副悉听尊便的样子,季怀真才反应过来,怒道:“放肆!他是殿下,你是奴仆,你怎敢上手打他?”
燕迟怒喝道:“你别管,别过来!”
有人以一口别扭汉话生硬解释:“他私自带你回凭栏村,与三殿下动手,更是害叶娘娘金身被毁,大殿下说,该罚。”
去他娘的大殿下!
季怀真心头火起,心说你小弟弟都要被你另外一个弟弟打死了,你个当大哥的不止拉偏架,还不许他还手?!
“燕迟快被鞑靼人打死的时候,他这个当大哥的死哪儿去了?现在出来耍威风!”
那壮汉见他要冲过来,凶悍回头,握着棍棒的手肌肉隆起。
若是将人脑袋放置在他大臂小臂之间,轻轻那么一夹,怕是能爆一地脑花。
季怀真停在原地,盯着那壮汉的胳膊喉结滚动,立刻冷静下来:“……不过话又说回来,清官难断家务事,他是该长点记性,动手吧!”
一共罚了三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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