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有些人会觉得最危险的地方才最安全。但司空在见到曹溶之后,就打消了这样的猜测,曹溶看似坦荡,但他却直觉这是一个非常谨慎的人——正因为生性谨慎,才会用主动出击的方法来争取先机。
而且谨慎的人,是轻易不会冒险的。把秘密置于人来人往的场合,万一遇到眼睛毒的人呢,他们又该如何补救?
这是司空基于对曹溶这个人的印象而做出的判断。所以他决定要先搜一搜管事的住处,其次才是公开的场合。
两人分开之后,曹溶就自告奋勇地走在了司空身旁。司空觉得这人一双眼睛太亮了,又一直盯着他上看下看,看的他有些不自在。
这种不自在又让他有些懊恼,他怎么能被一个疑犯看的不自在呢?!
简直丢脸。
走出主楼,曹溶就大大方方的开始介绍了,“主楼坐北朝南,东西两边各有一个院子,住的是几位管事娘子。主楼后院,有姑娘们住的花楼,下人们则住在后院临街的两个院子里。灶房、柴房也都在那里。”
司空点点头,“那就先去东西两院看看吧。”
曹溶做了个“请”的手势,一派大家公子的风度。他人又生得英俊,怎么看都不像是能跟玉香楼这种地方联系得起来的。
司空强忍着心里那种不大自在的感觉,跟着他先去了顾娘子所在的东院。
顾娘子住的是一个单独的小院,她住正房,一边耳房住着她的丫鬟,另一边耳房里住着两个婆子。婆子的房间陈设简单,除了桌椅床铺,就是床头的衣箱。衣箱里装着换洗衣服,还有一些攒下来的碎银子和首饰。
曹溶跟两个侍卫站在门口,看到这一幕,他微微垂眸,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司空把这些小荷包打开看过,觉得这些东西没有什么嫌疑,又原样包好放了回去。他抬头打量婆子的房间,房中陈设,包括屋顶房梁都普普通通,没有什么能引起他疑心的地方,便点点头,对门口的人说:“去对面。”
一回眸,却注意到曹溶正看着他,那目光还颇为奇异,好像他做了什么出乎他意料的事。
司空挑眉,“怎么了?”
曹溶微微一笑,向后退开一步说:“顾娘子的丫鬟叫秋容,顾娘子平时很看重她呢。”
司空怀疑的看着他,他竟然主动给他介绍情况?
司空觉得不可思议,曹溶这是把自己当成了大理寺的线人吗?!
司空觉得曹溶有鬼,不再搭理他,带着陈原礼安排给他的侍卫去了对面耳房。
丫鬟住的房间要比婆子们的住处稍微讲究一些,至少床帐被褥都是鲜嫩的颜色,窗台上还摆了几盆花草,窗下的桌子上还摆着一些胭脂盒之类的东西。
丫鬟们也有自己的私房,尤其是这种跟着顾娘子到处跑腿的。估计平时被打赏的机会也多。
司空很仔细的检查了她的衣箱。丫鬟婆子们藏东西的地方有限,但凡有点儿什么首饰,或者私房钱,她们通常都会塞到衣箱里。而一些有价值的票据,其价值是跟珠宝首饰一样重要的。
司空很随意就破开了两个衣箱上的锁,仔仔细细地翻找,在其中一个存放首饰的包袱里找到了两张当票。
当票上记的是死当,是两件“破面烂袄”,金额是二两三分银子。
司空之所以会生出疑心,是觉得既然已经当了死当,为何又要留着当票?而且能当二两三分银子的袄子,应该不是丫鬟能穿得起的。这个叫秋容的丫鬟又是从何处得到了这件袄子?原来的主人又是什么人?
司空收起了这两张当票,将丫鬟的私房银子包好,又塞回了衣服下面。
曹溶站在门边,有箱子挡着,他没看到司空从里面拿了什么东西,只看到司空很小心的把碎银子和几件零碎的首饰又包了回去。
曹溶垂眸,嘴角挑起一个有些嘲讽的弧度。也不知是嘲讽自己,还是嘲讽司空假模假式。
大约刚才事发突然,顾娘子被人急匆匆地叫到了前院,她的房门都没顾上上锁。
门一推开,淡淡暖暖的香气扑面而来,司空顿时露出一点儿意外的表情。他没想到一个花楼里做管事的女人,生活条件会这么好。从家具到床铺、摆设,无一处不精美,司空在房间里转了两圈,竟然有些心怯了。
太华贵了,万一碰坏了,会不会要他赔啊?!
司空唾弃了一下自己的穷酸思想,开始按照自己的思路来检查。衣箱、妆盒、床铺上下……一连串可疑的地点搜下来,除了衣裳首饰更华贵一些,私房钱更多一些,司空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
这不对。
顾娘子是整个花楼的总管事,楼里的人做点儿什么小动作是不可能完全瞒过她的,但她这里却比丫鬟的房间还干净。
司空走出顾娘子的房间,站在门口久久不语。
侍卫是奉命跟着他的,他不动,他们俩也不催。曹溶也在一旁打量他,眼神里带着几分思量。最初的轻视也已经收了起来,换成了一点儿不显山不露水的戒备。
司空思忖片刻,转身又走回了顾娘子的房间。
他站在房中央,暗暗思索若是他住在这个房间,他会把手中珍视的东西藏在哪里?
或者说,对她来说,值得珍藏起来的东西会是什么呢?账本?或者账本中比较重要的部分?
那就是文件类的东西了。
文件会写在哪里呢?
绢帛?纸张?
这些东西可以折叠,真要藏起来,占用的空间不会太大。
司空重新检查了一遍顾娘子的衣柜,尤其是衣领裙边这样有夹层的地方。然后就是妆盒,床头床尾,这一类有可能装有夹缝的地方。
然而还是一无所获。
但这个时候司空的战意反而空前被激发了,他相信自己的直觉,这个房间里,一定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
司空的目光扫过了这间闺房,将目光落在了床边的矮柜上。
矮柜上摆着两本诗集,一盏铜灯,一只长颈美人瓶,瓶中插两支丹桂,满室甜香。
司空检查了一下花瓶,又将注意力投注在了那盏莲花鲤鱼的铜灯上。
铜灯的高度在一尺左右,灯座镂刻着团团莲叶,肥硕的鲤鱼在叶底游动,姿态灵动,颇有意趣。
灯座上还残留着半指长短的一截蜡烛。
司空拿起铜灯,眼角的余光却在留意曹溶的反应。就见曹溶身形不动,仍是一副淡定从容的派头,唯有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司空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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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和曹溶的第一次正面交锋。
第30章 曹大人
司空垂眸,认真打量手中的铜灯。
这个东西就放在床边,时时刻刻都在主人的眼皮底下,却又不会引起外人的注意:床头立一盏灯,再正常不过了,谁家不是这样?
司空将铜灯翻来掉去的研究了一会儿,又去掉了烛台上的半截残烛和台座周围滴落凝结的烛泪,终于发现了机关所在。
与青水庵的地道机关类似,以密码来控制机关开合。这一个或许是因为设计上较为隐蔽,对司空来说,破解的难度反而更低了。
司空凑到烛台旁边,一边轻轻旋转机关,一边留意机关撞合的声音。
因为侧着头,他的视线就恰好落在了曹溶的脸上。
曹溶的脸色阴沉,刚才的从容自如都不见了,一双眼睛紧盯着司空,好像随时会扑上来咬他两口。
司空因为专注,一双猫儿似的大眼睛瞪得圆溜溜的,长长的睫毛呼扇呼扇,每扇动一下,曹溶都觉得自己的心脏也跟着忽悠一下。
他这个时候也想起了凤随轻易就破开了青水庵地道的那件事,张鸿曾怀疑过破解机关的人就是这个脸生的小衙役,难道竟是真的?!
他紧张的盯着司空的举动,心里跟有猫在抓似的。
然后他就看到司空的大眼睛呼扇了一下,忽然露出了一点带着惊喜的明朗笑容,好像遇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笑得大眼睛都微微眯了起来。
曹溶心头咯噔一下。
司空直起腰,将铜灯放在面前,十指翻飞,拨开烛台的台座,从里面拽出了一节两寸高,两指宽的铜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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