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娘子扶着我下了车,便看到前面的那辆马车已经翻了,婆子们从车里把崔宛如扶了出来,崔宛如昏迷,颖儿却不见了。”
凤随神情凝重,“你们为什么要走东路?一般人家出城去上香,不都是走城南到十里镇那条路吗?”
苏琳摇摇头,“公主决定的事,就是大爷也不能让她改变主意。”
她一直称呼自己的婆婆为“公主”,也不知是为了表示对华阳公主的尊敬,还是婆媳关系不大亲密的缘故。
“这两天,乔大人想必会有所行动,”凤随问她,“不知可有什么收获?”
苏琳的表情就有些难堪了,思索良久,还是摇了摇头说:“不管有什么收获,他都防着我,不曾让我知道……让林娘子替我说吧。”
凤随等人一起望向了她身后的婆子,林娘子又一次走到了堂上,行了一礼,神色有些气愤,“大人,我家夫人不好说这话,实在是有些人欺人太甚。府里这两日都在传言,说这事是我家夫人做下的。公主和大爷也对夫人生出疑心……夫人真是百口莫辩。”
说着,她抬头望向凤随,却见凤随眉眼不动的反问,“为何会有这样的猜疑?”
林娘子扫一眼她家夫人,神色有些憋屈,“当时小娘子坐的那辆车就在我家夫人前面,夫人不放心小娘子,特意让自己的陪房阿李去照看小娘子,赶车的人也是我们夫人安排的。出事之后,阿李和车夫都不见了。”
凤随微微向后一靠,“当时出事,是什么情形?”
这话问的就是苏琳了。
林娘子也转头望向苏琳,就见她凝神想了想,眼中闪过惊悸的神色,“当时林娘子扶着我下了车,就见前面的马车从路上一直翻倒在了路边的草堆里,李娘子不见了……她是我的陪房。另一个乔家的婆子摔倒在了草堆的另一边,额头都摔破了。”
林娘子看得心疼了,走过去体贴地扶住了她。
苏琳叹了口气,“马车侧翻过去,前面车里过来两个婆子,跟侍卫一起从车厢里把崔宛如给扶了出来。”
凤随问她,“那辆车呢?”
“在府里。”苏琳说着,转头去看林娘子。
“是。”林娘子忙说:“大爷让人拖回来了,还在车马棚里放着,没让人修。”说着又补充了一句,“大爷让人看着呢,谁也不让碰。”
司空与陈原礼对视一眼,心里都在想,就算没人碰,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也不知马车上、当时出事的路段是否还有什么痕迹留下。
凤随又问,“夫人既然可以出门,不知可有什么发现?”
苏琳的眼圈又红了,“我使了银子,找大爷身边的人打听。听说……大爷找到了车夫,不过车夫已经死了。周围并没有颖儿和李娘子留下的痕迹。”
凤随有些上下打量苏琳,疑心为什么是她来找他,而不是乔晖自己报案。
“夫人是否有什么隐瞒?”凤随看看自己身边的两位弟兄,“或者,有什么话不便让人听到?”
林娘子也殷切的看着苏琳,苏琳却摇了摇头,“没有什么隐瞒,只是觉得这件事只靠家里未必能解决。”
停顿了一下,苏琳又说:“我只是希望颖儿能尽快找回来。”
凤随见她不愿多说,便也不再追问,只说要看乔晖带回去的那辆车。
苏琳便起身说:“不知大人几时过去?”
凤随也恐怕夜长梦多,真有什么线索也被人破坏了,边说:“现在就跟夫人一起回去看看。”
苏琳的脸上浮起欣慰的神色,“如此甚好。”
司空被陈原礼带回住处,匆匆换上了大理寺衙役的公服,到后门外与凤随汇合。他们赶到的时候,凤随已经跟着乔夫人走了。
等候在门外的,是一队凤随的私卫,身着薄甲,帽盔之上红缨如血。
司空转头望向陈原礼,心中浮起隐约的猜测。
陈原礼知道他已经才猜出来了,便点点头,“顾桥镇。”
他们的任务并不是跟随凤随去乔府检查马车,而是直奔顾桥镇拿人。既然已经确定了在玉香楼里找到的是乔颖儿的鞋子,这件事就跟玉香楼脱不开关系。
第29章 铜灯
司空和陈原礼带着凤家私卫一路风驰电掣赶到顾桥镇的时候,顾桥镇的地方衙门已经接到了大理寺的公文,派出衙役包围了玉香楼,将所有的管事都集中在了前楼的大厅里等候问话。
司空跟在陈原礼身后走进玉香楼的时候,就在心里暗暗的对这位小县令竖了一根大拇指。这要是换成他以前的顶头上司蔡大人,估计还磨磨唧唧的跟发派命令的人扯皮呢。有这功夫,事主说不定早就得到消息,或者把重要的证据毁完了。
顾桥镇的县令姓张,是一位非常年轻的官员。他身着公服,一本正经站在玉香楼门前跟陈原礼说话的样子,让司空觉得有一种仿佛小孩子在强装大人的萌感。
但不管心里怎么想,司空面上是不会对张大人有什么不敬的。能在他这个年龄考中科举再外放做官,这已经是学霸级别的人物了。
张大人带着凤随的两名亲信走进了玉香楼的大厅,一板一眼的跟他们介绍,“玉香楼总管事顾氏、顾氏手下的六名分管事,还有一位姓曹的东家,此刻都在厅中。”
司空注意到他们一路进来,就见玉香楼虽然被衙役们围起来了,但各处仍井井有条,包括做粗活的下人们也都聚在院子里。这些人也并没有交头接耳,或者神色慌张,都是一副耐心等待的模样。
好像很有主心骨的样子。
司空心里就有些纳闷,等进了大厅就明白了,原来张大人所说的“姓曹的东家”就是曾在二楼的包房外见过一面的曹溶。
曹溶大模大样地坐在大厅中央,桌上摆着茶水点心,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周围或坐或立,围着数位管事。
楼里的姑娘们则集中站在大厅的另一端,她们三五成群,时不时还交头接耳,也是一副毫不慌张的模样。
此刻见司空等人进来,管事们都站了起来,隐隐的将曹溶围在了中间。
曹溶放下手中的茶杯,施施然站了起来冲着张大人行礼,又转过身,一双极为明亮的眼睛上下打量司空与陈原礼,脸上露出一个有些意味深长的笑容,“见过两位公爷。”
这样的场合,司空是不用说什么的。等着陈原礼寒暄两句之后,开始分工干活儿。
来时路上,陈原礼便与司空商量好了。陈原礼主外,司空主内。陈原礼也记着凤随曾说过司空心细,便让他带着人去检查花楼里各位管事的房间,看看可有什么可疑的物证。
司空便建议他先从人群中拎出了顾娘子,并两位在灶房里烧火的婆子。这是与珍珠鞋有关的人证,先单独拎出来。
陈原礼照做了,又对司空说:“我留在这里问她们话。你去后面看看,找个熟悉楼里布局的人,让她给你带路。”
司空也是这个意思。玉香楼说小也不小,那么多的房间,他总要知道哪个房间是谁的,也好心里有数。
这边两个人正嘀咕,就听曹溶笑吟吟的开始自荐,“不如,就让小的给公爷带路吧。”
两位公爷的目光一下子扫了过去。
曹溶大大方方的任他们打量,不闪不避的望着司空说:“玉香楼人多手杂,真有人犯了事,小的也不会罔顾律法,包庇奸人。”
这话说的倒是义正言辞。
不过司空觉得这人心里应该还有别的算计。
两人隔空对视,曹溶望着他,目光中微微带笑,倒是坦荡得很。这种隐晦又从容的挑衅,是个男人就受不了。
司空移开视线,对陈原礼说:“就他吧。再安排两位侍卫。”
陈原礼扫一眼司空挂在腰间的单刀,点点头,“也好。”
两人各自忙开,司空便带着曹溶走出了主楼。
主楼的最下面两层是演出大厅,周围则是各个小演出厅,还有条件不等的包房,都是人来人往的场合。不管玉香楼有什么秘密,藏在这里的可能性都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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