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在谁看来, 都会觉得是李成绮依仗身份迫谢明月,谢侯为臣驯服而听话,无辜至极。
若非李成绮喉咙上还有谢明月方才留下的红印,李成绮真以为自己对谢明月做了什么十恶不赦之事。
李成绮二指捏起谢明月的下颌,后者微微向后仰,曲线紧绷,最脆弱的地方一览无遗,极漂亮,又极脆弱。
李成绮目不转睛地看着拿线血痕,声音低沉,“谢卿,孤一直很后悔。”指腹在伤口上用力一压——血液顿时涌出,染红了李成绮的手指,谢明月眉头轻轻地蹙着,微微垂下眼睛,仿佛忍受不了疼痛似的。
谢明月身上一惯冰冷,浑身上下,除了方才纠缠的唇舌,就只有血是热的。
李成绮看得心中火气更加高涨,一面是为怒,一面却为欲。
他扯开谢明月因为刚才动作向外敞开的衣领,满指艳丽,便以指尖,划过谢明月的锁骨。
指下紧绷,仿佛李成绮不以指尖作弄,而是手执利刃。
以指做笔,信手在他锁骨上留下几道痕迹。
依稀是李。
依周律,为别身份,主人可在家奴身上烙字,若是逃跑,凭借着字,也可轻易找回。
姓氏,是最常见的烙印。
皇帝弯了弯眼睛,垂首,对谢明月低笑道:“本该烙在脸上的,可先生太漂亮了,”残余血迹在他眼下勾勒,留下一条女子妆容般的殷红,“伤了先生的脸,孤实在舍不得。”
这话已是裸的侮辱了,却又不仅仅是侮辱,因为李成绮轻佻的动作,谢明月的驯顺,显出了无边艳色。
火在烧。
燎原烈火已足以将理智燃烧殆尽。
谢明月嗓音沙哑道:“陛下高兴便好。”
他身体紧绷,显然在竭力克制。
竭力克制着心底最阴暗的欲望。
李成绮怎么不明白?
怎么还不明白,这种时候,这样的侮辱,只会让谢明月更想挑衅他身为帝王的权威,想对他更加过分,想看他再也维持不了这样高高在上的傲慢?
他怎么不明白?
谢明月已站在了万劫不复的崖边,他看一眼下面便觉得头晕目眩,而始作俑者却肆无忌惮,甚至还想将他亲手推入深渊。
李成绮并不意外听到这个回答,他指甲几乎嵌入谢明月的皮肤中,“你知道,孤在后悔什么吗?”
谢明月喉结滚动。
“陛下心思九曲玲珑,臣,”他嗓子干涩得厉害,“猜不出。”
李成绮勾起一抹冷笑,“谢卿,过谦了。”
这世间,倘若有人能猜中李成绮九分心思,那么这个人,只能是谢明月。
李成绮抓着青玉案,眼中闪烁着冷冰冰的恶意,温热的吐息落在谢明月的嘴唇上,他一字一句,“孤在后悔,当日为何没将让你陪葬的诏书明旨昭告天下。”
纵然早就知道,听到李成绮明言,谢明月那一瞬间觉得浑身的血顷刻冷了下去,如坠冰窟。
果然如此,果然!
谢明月眼眶滚烫,心中涌起了无边难言心绪,那些不可言说的怨恨、爱慕还有滔天欲望交织,逼得他几乎发疯。
他一眼不眨,生怕自己稍微动一下,眼泪便能滚落。
既然如此,有人在他心底蛊惑着他,为何不将事情做绝?
将他关起来,锁起来,让他眼里只有你一个人。
让他,只属于你。
谢明月的手动了一下,手背青筋道道隆起。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克制,才没有将李成绮掀翻到床上。
既然当日留有诏书,何不令他殉葬!
谢明月此刻想法疯狂至极。
殉葬,便是名正言顺地葬于永陵。
怎么不算是一对永世君臣?
如此,后人岂不艳羡!
能生生世世只此一双人,便是殉葬又如何!
宫中有传言,李成绮留下了一道诏书。
病弱却心机深沉的皇帝在最不信任谢明月时,曾经玩笑一般地对李旒说:“孤自觉是个洞察人心的明主,所用重臣心思多为众人之上,谢明月办事老练,心思狠绝,是孤最利的一把剑,鹿卢远不能如,然谢玄度权欲熏心,野心太过,庸主不能用之,却会反噬自身,”他语调漫不经心,仿佛不是在说自己最为仪仗,最为亲重,相识相伴十几年的臣属,“孤很怕,孤死之后,你们无人能耐他何。”
于是留下诏书,令谢明月在李成绮死后殉葬。
葬永陵,是李成绮给谢明月最后的,无上荣宠。
李成绮捏起谢明月的下颌,像是在欣赏他眼中的痛苦似的。
他满意地看到他的臣下眼中泛起了血色。
小皇帝大笑,将青玉案随手抛到地上。
长剑插入石砖,剑鸣铮然。
他攥紧了谢明月的衣领,迫他抬头,狠狠吻上。
谢明月的眼睛震惊地睁大。
这种茫然无措的眼神看得李成绮浑身滚烫,小腹紧绷。
他吻得与轻柔无关,像是为了报复谢明月之前的举动似的,肆无忌惮,无所顾忌,在谢明月唇上留下一个个深深齿痕。
谢明月僵了半天,才想起回吻。
谢澈若是在,大概会明白谢明月所说的皇帝擅训狗是何意。
如此恶劣,如此游刃有余地玩弄人心。
李成绮主动亲吻,又不令他尽兴,不足片刻便移开,唇瓣贴着肌肤向下,舔上了那道伤口。
血腥气满口。
谢明月浑身一颤,揽着李成绮腰的手不由得用力。
温热的舌尖满是怜惜地。
谢明月鼻息急促,却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
装得无辜被动,实际上稍微靠近便能被一口吞下,连骨头都不剩。
难怪当年以崔愬的多疑,都不觉得谢明月有任何问题。
李成绮将血珠卷进口中,他抬头,唇瓣上一片鲜红,像是上了妆,艳丽逼人。
李成绮曾经艳妆华服,出现在谢府。
却不是为了见他。
谢明月眸色晦暗,却轻轻阖目,掩盖了其中阴暗情绪。
李成绮唇角还蹭着血,便当着谢明月的面,舌尖一舔,还未舔干净,便被谢明月尽数收入口中。
唇齿纠缠的感觉如此好,好的让人近乎上瘾。
李成绮对于所有能够上瘾的东西,都怀有本能的厌恶和排斥。
他是个皇帝,信奉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他需无欲,方能做个好皇帝。
在坐上那把椅子的时候,他就不再是一个人,而是至高权势的化身。
他不该对任何东西有偏好,更不能对什么上瘾。
谢明月总能让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破例。
李成绮眼中光华流转,忽地将谢明月毫不犹豫一推,坐直了起来。
硬而滚烫。
李成绮将垂到眼前的头发捋回去。
他拍了拍谢明月的脸,态度像是对待一个玩腻的物件,正要毫不犹豫地翻身下去,腰间却被忽地施力,险些被谢明月抱了个满怀。
李成绮双手撑在谢明月的胸口上,避免与他毫无缝隙地贴着。
“做什么?”皇帝明知故问。
倘若谢明月涵养差些,这时候恐怕已经要被气得发疯,不过他同皇帝朝夕相处数十载,早就熟知李成绮为人处世,还未全然失去理智。
还差一点点。
谢明月站在悬崖边上,唯一能救他的人非但不愿意施以援手,还要将他推下去,看他有多狼狈不堪。
其实不必李成绮抬手,只需他说一句话,谢明月便能心甘情愿地自己跳下去。
谢明月的手紧紧揽着李成绮的腰,将他锢在自己怀中。
少年人看起来虽然纤细,抱起来却并不硌人,并不像李昭那般,满身病骨支离。
谢明月为数不多抱李昭时,总会惊觉痛惜于他的伤病,却,无能为力。
纵然为他学得医理,亦回天乏术。
谢明月并不十分用力,只是用劲刁钻,一时挣脱不开。
李成绮也不很想挣脱开。
他目光一寸一寸地扫过谢明月不然纤尘的容颜,此刻双目中隐隐有赤色,仿佛神从云端坠落,沾染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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