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松开手,刚要起身就被谢明月拽住了袖子。
“陛下。”
李成绮偏头微笑,见谢明月拉自己的袖子,颇有一种倒转的好笑之感。
先前他在谢明月面前装得乖巧听话,拉谢明月的袖子还要看谢明月有无不高兴,毕竟谢明月喜洁,不愿意旁人近身。
等……李成绮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谢明月既然早就知道他是李昭,谢明月爱慕的人也是他,那为什么在他拉袖子时,做出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姿态?
李成绮反应过来,更要逗逗谢明月出一口当时的气。
李成绮晃了晃袖子,居然没扯过来。
谁能想到谢明月竟会拉人袖子?
李成绮弯眼一笑,道:“谢卿,你不松手,孤怎么去上药?”
谢明月仿佛不解地问:“陛下要去上药?”
李成绮颔首,反问谢明月,“不是谢卿让孤去的吗?”
谢明月抿唇。
从李成绮的角度看,谢明月的神情有点委屈。
你委屈什么?
李成绮心说。
他被弄成这样他都没委屈。
谢明月昨夜力道要是再重些,李成绮都要怀疑谢卿是不是一直在虚与委蛇就是为这一刻行刺了。
虽然疼只占了昨夜不过十中一二,但是意乱过后,就只剩下疼了。
“陛下不带臣?”
李成绮终于等到他问这句话,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坐着的谢明月,道:“先生事务繁忙,夙兴夜寐,孤实在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劳烦先生,”他眼中似有促狭的光芒涌动,使这张冷艳非常的面容登时生动十分,“孤找别人就可以。”
话音未落,他袖子上的力道一紧,李成绮猝不及防,被拉得往谢明月的方向一倾。
下一刻,冰凉的手指就缠上了他的手腕,宛如蛇环了自己的猎物,手上用力,将皇帝拽入自己怀中。
李成绮不得不承认,谢明月的大腿坐起来确实比席上舒服。
他与谢明月贴着,“先生,怎么了?”
谢明月开口,嗓音低沉,带着些浅淡的凉意,“陛下要去找谁上药?”
李成绮手指按说上谢明月的嘴唇,故作思索,“孤一时想不出,宫中太医谁人不可?若图近,青霭满空来不是挥之即来?”
青霭容色清俊,满空来却是人间绝色。
谢明月闻言眸光微沉。
“若是宫外,”李成绮手指插-入谢明月唇间,向上推了推,为了看谢明月口中到底有没有獠牙。
不然怎么会咬人那么疼,舌尖软软地贴上他的手指,李成绮呼吸一窒,暗觉过火,想抽开手,却被谢明月握住,“孤说给先生听,先生听听,是否可用?”
“譬如说,”李成绮既然被握着手不让拿开,干脆也不拿开,“譬如说戚国公,譬如宿眠,宿眠长久在花楼,想来伺候人上药也得心应手,譬如孤的那个好……”
口唇被咬住,堵住了李成绮想接着说下去的名字。
譬如李成绮那个出了三代血缘关系单薄得连张纸都没有的好弟弟,宣亲王李旒。
李成绮在谢明月面前总显露真意,也喜欢撩拨谢明月露出些面对旁人不会流露的情绪。
科举舞弊一事李旒也牵涉其中,谢明月简直想不明白宣亲王到底有何过人之处,值得李成绮一而再再而三地谅解他的无心之过。
李成绮何时是那般随和之人了?
难道就因为是弟弟,所以格外优容?
谢明月少年给李成绮坐伴读时,被李成绮逗弄过,病弱的皇太子斯斯文文地跪坐在他面前,仪态极端方,朝他露出一个柔和的微笑,说出来的却全然不是如此,“谢郎君比我小两岁,可叫我一声兄长。”
谢明月当然不会叫,他那时尚是少年人,脸皮薄得很,况且他也并不愿意,太子多病,看上去比他还羸弱年幼,若是不顾忌礼法,也该是李成绮叫他。
现在却有些后悔。
李成绮上午同青霭说的笃定,到了晚上就又与谢明月腻在一处。
唇齿相依的滋味实在太好,好得让李成绮都觉得上瘾。
明日吧。李成绮心说,明日再让青霭告诉孤,无事别去长宁殿。
……
宣亲王府管家出门迎李旒,他见李旒心情不错,小心翼翼地开口道;“王爷,有您的客人。”
这个时间来的客人?
李旒皱了皱眉,疑惑道:“是谁?”
管家道:“是崔县侯。”
崔颖仪?
李旒大步走进去。
他心中虽然不解,但面上没有流露出一丝不耐,因为这位崔县侯,是太皇太后的侄子。
李旒刚踏入正厅,便被崔颖仪一把抓住了手。
崔县侯面色青白,见到李旒,眼泪一下从眼眶中涌了出来,“王爷救我!”
李旒大愕,忙扶起要给他下拜的崔颖仪,“县侯起来说话,”他一边扶曲颖仪,一边道:“来人,拿擦巾来。”
崔颖仪摇头大哭,“王爷,现在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求王爷念在我往日对王爷尽心的份上,救我一命。”
自崔愬死后,崔氏在李成绮有意无意的打压中一蹶不振,在朝为官者只有虚衔。
而无实职,虽今日崔氏直系一脉还保留着郡侯爵位,但无封地,这位崔颖仪崔县侯,就是崔氏直系一脉本代第一个长到弱冠的,因他父亲尚在,这个县侯,还是李旒向李昭求来的恩典。
崔氏虽不复当年风光,但谁能将崔颖仪如何?
便是连谢明月,都不会无故去招惹崔氏。
能让崔颖仪这般惶恐的,唯有……皇帝。
李旒心中悚然一惊,他握着崔颖仪的手没那样紧了,语气却还是很耐心,“到底出了什么事,让县侯这样惊慌?”
崔颖仪泪流如注,哽咽道:“我对不起王爷,对不起陛下,”他说的颠三倒四,“王爷拿回策题后,我去问了耿学士,我将题,”他双手掩面,像是不敢看李旒的神情,李旒手上一松,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伏地痛哭,“卖了,卖了,我对不起王爷,我一时蒙了心……如今陛下已经派人将店查了,求求王爷救我!”
李旒如遭雷击。
策题由皇帝圈定,一般都不会再改。
李旒虽然当时疑惑,却也没有把这当成一桩大事,帝王之心本就不可揣测。
然而今日听崔颖仪之意,方知他凭借着与自己交好,要到了策题,又将策题卖出,还被皇帝发现了!
难怪,难怪陛下要临时改题。
难怪那卢姓考生因为御前失仪便被革去功名,永不录用。
李旒双目发红,看向跪地求他救命的崔颖仪恨不得生啖其肉。
无心之过,虽过不罚。
然而,皇帝的耐性还能持续多久?
此事到底是他识人不明,才会使策题泄露。
“备马。”李旒声音嘶哑,这两个仿佛被风沙磨砺过那样沙哑,“本王要入宫。”
入宫请罪!
……
谢明月手指插-入李成绮的黑发中,除却最开始的急促,稍后却细水长流般地温缓,待松开,他轻声道:“臣想看看陛下的伤处,愈合得怎么样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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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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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秋雨冰冷, 寒气砭骨。
崔颖仪惨白着一张脸被宣王府的下人扶出来,他目光呆滞, 宛如游魂一般, 雨水滴入脖颈,顺着脊骨淌下,冷得他一抖,面色骤变, 喊道:“血!”
宣王府管家惊愕地看着这平日里风度翩翩的崔县侯。
崔颖仪以手一捻, 扬到管家面前,“你看, 血!”
因为他的动作,弄得他半身雨水, 这样冰冷潮湿的感觉令崔颖仪愈发惊恐。
“县侯,县侯,”管家忙安抚崔颖仪, 李旒匆匆走入宫,看他离开时的神情, 恨不得将崔颖仪立刻捆到皇帝面前, 管家不敢和崔颖仪多纠缠,“没有血,”他一手给崔颖仪打着伞, 还要哄他,他伸出手,给崔颖仪看,“您看, 都是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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