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策哑了声,说不出一句话。
苏弄晴探身向前,在他唇边落下一个轻柔的缱绻的吻。
“我自知不该存这般妄想,可若是喜欢能控制的话,那就不叫喜欢了。” 苏弄晴虔诚的望着沈长策,笑起来的时候眼泪落下来,“就当是留给我一场梦吧。”
沈长策再次踏入小楼,沈无春站在二楼上看远处的雪山,远远的便看到沈长策走过来。
二楼的窗户是扇形的, 镂空雕花的格子窗,挂了些轻飘的帷幔。
沈长策站在楼下,抬头看向沈无春,沈无春一身素白衣裳,身披鹤氅,清绝的仿佛天上仙人。他低眸看沈长策,眸中波澜不惊。
沈长策目光复杂,他从前爱沈无春,爱他的孤高出尘,如今看沈无春,却觉得他高高在上,惹人厌烦。
你为什么不能善良一些,不能柔顺一些。
沈无春问道:“你来做什么?”
沈长策抬头看沈无春,道:“长策是来给师父赔罪的,之前长策不该顶撞师父,还请师父恕罪。”
沈无春手放在栏杆上,衣摆下面露出一截玉镯,他淡淡的看着沈长策,道:“你心里并不服气,无需向我道歉。”
沈长策站在下面,受着沈无春的审视,他心里涌现出一种无可言喻的难堪来,连带着沈无春这个人,都有些可憎。
“师妹只是一时行差踏错,你为什么就不能给她一次机会呢?”
沈无春的声音依旧很平静,“我为什么要给她机会?”
“她是你的弟子!”
“并不是我愿意收的。”
沈长策直直的看着沈无春,“你承认了吧,自你收她为徒起,你就很不情愿,寻了个差错,就一定要逐她出师门。”
“我没有那么闲,日日盯着她的差错。” 沈无春并不因为沈长策的话而起一丝的情绪波动,“你来寻我,到底有什么事?”
沈长策张了张口,他本是来道歉的,但看到沈无春这般无情的样子,就压不住脾气。他低下头,过了好一会儿,才闷闷道:“那个陈连,你为什么允许他进藏经阁。”
沈无春瞥了眼沈长策,“因为藏经阁是我的,我想让谁进谁就能进。你与其在这里计较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倒不如去练剑,好好磨一磨你一身的浮躁。”
沈长策与沈无春又一次不欢而散,确切的说,是沈长策负气离开小楼。他走之后,哑姑端着茶点走上二楼,道:‘我才说要你哄一哄他,你就又将他气走了。’
沈无春闭了闭眼,回到长榻边躺下,道:“我也很生气。”
哑姑很惊讶,她以为沈无春不会因为沈长策而出现这样的情绪。
“我不想再见到他了,沈长策,苏弄晴,我都不想见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像个任性的孩子。但他躺在那里,低垂着眉眼的模样又很让人心疼。
谁能忍心叫沈无春受委屈呢?
哑姑轻叹一声,走到他身边,俯下身梳理沈无春的长发,‘这些事你料理不来,就先不要过问了。等陈连离开,你就闭关吧。当你出关的时候,就是明年春天啦。’
‘我会把一切事情都安排好,替你安抚长策,看好苏弄晴。’哑姑耐心的陪在沈无春身边,‘你只需要等着明年春天到来就好了。’
沈无春躺进柔软的锦被里,他看着哑姑的眼睛,想着明年春日,想着傅鸠。冬天会过去,春天很快就会来了。
日子一晃而过,浮玉山的新年冷清的紧。沈无春闭关,哑姑也就没有多操办,只听说除夕夜里沈长策和苏弄晴跑下了山,第二天早上才回。他们两个感情越发的好,在一起钻研剑法,朝夕相处,颇有几分神仙眷侣的意思。
沈长策还惦记着沈无春,大约是哑姑跟他说了什么,使得他对沈无春的不满渐渐消解。那一日他来小楼要见沈无春,沈无春当然没有见他。他一个人悻悻的回去了,回去的路上遇见苏弄晴。苏弄晴在等他。她知道沈无春不喜欢她,便离得远远的,提着一盏灯,等沈长策回来。
寒冷冬夜里的一盏灯,显得那么温暖。
转眼就过了立春,那一日沈无春出关,找来沈长策与苏弄晴,告诉他们,准备下山前往洛阳,参见武林大会。
不同于浮玉山上终年严寒,洛阳等地已是雪霁初春。沈无春,沈长策与苏弄晴三人甫一踏入洛阳地界,便能感受到与浮玉山截然不同的氛围。
因为武林大会在即,来洛阳的江湖人很多,大街小巷都有手握兵器一身风尘的江湖客。这里的摊贩店家趁着武林大会的东风,所售卖的东西都与武林大会有关,各种兵器店铺更是人满为患。时不时还能看到一行数十人,穿着同样的服饰,整齐有素——这大多是门派出身。
沈无春坐在马车闭目安神,外面沈长策和苏弄晴在驾车。车马辚辚,在一座客栈前停了下来。
沈长策的声音隔着帘子传过来,“师父,如意客栈到了。”
沈无春掀开帘子,从马车上下去,他身后跟着沈长策与苏弄晴,三个人一道往客栈里面走去。
客栈很大,里头装饰却简单,一楼大堂摆满了桌椅,放眼望去,坐着的全都是江湖客。四面楼梯的交接处,摆放着一张桌子,上面有个说书的,正在讲着不知道哪一年那一月的江湖逸闻。
如果一个人身在江湖却不知道如意客栈,那他绝对算不得一个江湖人。
沈无春踏进如意客栈,霎时间,就有不知道多少目光聚集在他的身上。有些人看他容貌出色,气度不凡,有些人看他不知深浅的武功,还有些人认出他身后沈长策与苏弄晴二人。
大家目光交接之时都在揣摩,什么时候江湖中出现了这一号人?
沈无春他们径直走向柜台,掌柜的倒是面不改色。正值武林大会,多少隐居的前辈高人都会现身,他们若是连这点定力都没有,也就不配称为如意客栈了。
“要三间上房。” 沈长策道。
“好嘞。” 掌柜的拿出门牌,叫伙计领他们上去。
“我要铜雀台的房间。” 沈无春忽然道。
掌柜的一顿,看向沈无春,试探的问道:“客官要的是铜雀台的房间?”
沈无春自袖中摸出一枚玉佩,玉佩正面写这如意二字,反面则雕刻了一枝梅花。
掌柜的一见,面色大变,自柜台后面走出来,亲自领着沈无春等人上楼。
客栈的三楼,有一道露天的廊桥,桥下是一汪碧水。隔着一汪碧水,另有两座高楼。两座高楼分为两个半圆,夹着湖中间的一座高台。那座高台便是铜雀台了。
沈无春几人走向右边的那座楼,进去之后别有一番天地。
沈长策打量这铜雀台内的景象,只见一整面整齐排列的房间,由一个很大的一个旋转楼梯连接着。每个房间的门都关着,除了来往伺候的丫鬟,不见旁人走动。
从每个门中都伸出来一条红绳,上面悬挂着圆球,主人将需要的东西写下来放进圆球里,顺着红绳滑到一楼,自有伙计取了圆球准备东西送上门。
“好精巧的心思。” 苏弄晴也是第一次进铜雀台,见此情形,不免感叹。
沈无春径自进了屋,屋里收拾的干净雅致,桌椅床榻一应俱全,高几上摆放着兰花香草,墙上还挂着三两幅大家画作。
沈无春推开窗户,窗外碧波粼粼,正对着那铜雀台。铜雀台上面有人在比武,沈长策看了两眼。
“武林大会在即,前来参加的人免不了在正式开始之前比武过招。” 沈无春负着手,“铜雀台便是给人比武的地方,它还有一套自己的规矩,在这上头赢上一场,而后一夜之间扬名天下的人多的是。”
“凡到铜雀台比武的人,赢者可以将带有自己名字的铜牌悬挂于铜雀台上。当上面的人被打败,名字就要被拿下来。所以,不是每个人都敢来铜雀台比武。” 沈无春看了眼沈长策,“你可以上去试试,找些人,试试身手。”
沈长策称是,沈无春看向他的目光总算温和了一些,又交代道:“武林正派人士切磋大多点到即止,不会在大会开始前受伤。但也有不少旁门左道的人,你要小心这些人,不能在大会开始之前折损了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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