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进雷剧考科举(161)
原来庄敏先逝世时, 皇上担心庄思宜吃亏, 便给了他一张空头密旨, 让他可便宜行事。但当时庄思宜没用上,皇上知道后却并未收回密旨,而是令他择情使用,以备不时之需。
程岩觉得不可思议, 这不是胡闹吗?须知前朝末有皇帝给了臣子一道空头敕书,却被臣子利用来私封王位, 以至国中大乱,四方兵起,加速了前朝的灭亡。
但想一想嘉帝胆大又护短的性子,程岩又觉得的确是对方能做出来的事。
“我原本也不想用,只是据我所知,这俞山喜一贯顽固,且气量狭小,只怕不好说话,因此便提前准备。”庄思宜笑了笑,“没想到还真用上了。”
程岩叹了口气,“这一回我们可把他得罪狠了。”
庄思宜不以为意:“官场上哪儿有不得罪人的,只要事情办得漂亮就成,说不定到头来他还会感激你。”
程岩苦笑了下,“我不需要他感激,只希望这次的事能顺利了结。”
这时,方真荣匆匆赶来,“程大人,已经找到了五河村船厂的人,刚好有一艘适用的宝船搭好了甲板。”
程岩顿时心里一松,方才他们商讨如何以重力压坝时,庄思宜便提出千汐水库上游的五河村有一座船厂,如果有合适的船只,便可以宝船压大坝,加固后再运送沙土填入船中。方真荣斟酌后认为此法可行,他们需要的并不是坚不可摧的船只,而是能填放沙土的容器。何况,闵省本就是造船大省,五河村所造的宝船也是出了名的坚固、结实。
如今有了能用的船,程岩稍稍安下心。
很快,府衙发出诏令,船厂的人尽数动员起来。
次日清晨,一艘特意加工过的宝船稳稳压在了拦河主坝之上,并已多方加固。
千余府兵正相继踩过连接宝船和陆地的木板,往船里填沙袋。他们左望是汹涌奔流的河水,右望是几十丈高的深谷,总归哪边都是一个“死”字。
唯有一艘宝船横跨主坝,稳稳当当,犹如平地,仿佛死地中唯一的生机。
此时,方真荣两手拖着一袋沙,正艰难地往前挪动。偶尔他还会停下来捶捶腰,不是他肾亏,而是他来来回回都搬运四趟了,腰杆都快断了!
当他又一次喘着粗气休息时,就见程岩两手提着沙袋,轻松地超过他,并回头看了他一眼。
方真荣:“……”莫名感觉羞耻。
而顺利超车的程岩其实并不好受,他拽着沙袋的手心仿佛火烧一般,两只胳膊也不住发抖。又走了会儿,他见庄思宜两肩各扛了两袋沙,迅速越过了他,并回头看了他一眼。
程岩:“……”总感觉被鄙视?
走在前头的庄思宜勾起一抹笑,默默为自己的体力点了个赞,正得意间,就见庄棋一个人扛着八袋沙,宛如移动沙雕般雄赳赳气昂昂地抢先一步,并回头看了他一眼。
庄思宜:“……”他是不是想死?
可惜,自认站上了食物链顶端的庄棋大佬,由于此刻的过渡膨胀导致机警尽丧,也注定了他接下来一段时间的悲剧。
当庄棋又一次扛着八袋沙来到宝船旁,程岩才堪堪抵达,两人默默对视一眼,又默默卸下沙袋交给船上的人。
恰在此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程岩一回头,就见不远处来了大群背着包袱的百姓,男男女女,老弱妇孺,尽皆有之。
他皱了皱眉,匆匆走了过去,问道:“诸位是……”
为首的一名老者看不出程岩的身份,只拱了拱手道:“老朽乃汉德县七里村的村长。”
“汉德县?”程岩不解:“汉德县的百姓不正往其它县转移吗?你们来这里作甚?”
村长见眼前的青年气质不俗又颇有威严,顿时紧张起来,支支吾吾道:“敢问这位公子,水坝真的要垮了吗?”
为了尽快说服百姓转移,衙门并没有隐瞒千汐水库存在的隐患,程岩便坦言道:“是有垮坝的风险,但衙门正在尽力想办法,诸位且放心。”
村长老脸一皱,又局促地抓着衣摆,“我们,能帮忙吗?”
程岩:“你们?”
见村长和一众村民整齐划一地点了点头,程岩沉默片刻,道:“你们要知道,越是靠近宝船越危险。一旦有大块山体滑坡,哪怕主坝未垮,宝船未翻,你们都可能被水浪冲走。”
村长以为青年不想答应,着急道:“可是,七里村是我们的家啊。”
良久,程岩微一颔首:“那你们帮忙挖沙土吧,但切记不可靠近宝船。”
“好、好!多谢公子!”村长忙不迭答应,回身对村民道:“都听清楚了吗?”
村民齐声应是,村长一挥手:“走!挖土去!”
人群呼啦啦散开,程岩望着他们的背影,微微一笑。
庄思宜走过来时恰好见到这一幕,随口问道:“你笑什么?”
程岩:“你猜,还会有别村的村民主动来帮忙吗?”
庄思宜语气笃定:“还会有。”
程岩又笑了笑,“我觉得,你说对了。”
两人都猜得不错,当天下午,共有八村村民赶来帮忙。有挖土的,有帮忙抹汗送水的,就连五六岁的小童都集中在一块儿装沙袋。
人多力量大,船上的沙土填得越来越快,估摸着今日凌晨就能达到方真荣的要求。
“本官看这雨也小了,应该快停了吧?咱们苦巴巴又是拉船又是搬沙的,劳师动众,但好像没什么作用?”
原本躲得远远的俞知府见宝船附近挤满了人,胆子也大起来,他凑到正在一旁休息的方真荣身边,阴阳怪气地讽刺。
方真荣似乎听不出他的恶意,认真解释道:“山土早已松动,如今下滑之速越来越快,哪怕雨真的停了,至少也要等两三天才能确认危机是否解除。”
“呵……”
俞知府冷笑一声,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如果说昨天他还真有些担心,而今在观察了一天一夜后,他的心早就放下了,只当方真荣是在危言耸听。
反正他想好了,等事情一完,他就会上书朝廷,好好诉一诉自己的委屈!
同一时间,程岩正在宝船上指挥着府兵搬运沙袋——他实在是搬不动了。
方才,他一站直整个人就往后倒去,若非庄思宜及时扶住他,只怕要出丑了。但俞知府靠不住,他同样身为知府,就必须起到表率和安稳民心的作用,干脆就上了船。
此刻他口衔一支竹哨,不停发号施令,长则行,短则停,以免沙袋铺展得不均衡。
竹哨乃是府兵头子送他的一枚新哨,说是平日里操练都用它,加之周遭一片嘈杂,若用嗓子吼,坚持不了多久就得哑了。
除他之外,在岸上统筹全局的方真荣也得了支竹哨,若是宝船重量足够,他便会鸣哨。
“程大人。”庄思宜提着个篮子走了过来,在外人面前,他也顺势换了个称呼,“吃点儿东西吧?”
程岩刚想说不用,对方又道:“是七里村的村长托我带过来的,说其余府兵都轮流去用饭了,就一直没见你休息。”庄思宜指着岸上某处,“村长正看着你呢,别让人寒心了。”
程岩转头一望,就见村长站在离宝船稍远的地方,眼巴巴地望着他,或许是见他没动静,村长还做了个手刨饭的动作,看上去有些滑稽。
感受到对方心意厚重,程岩冲村长微微颔首,以表谢意。
篮子里装的不过是些干粮,七里村的百姓临时被要求转移,也不可能准备什么精致的吃食。
但程岩一天没吃,原本还不觉得有什么,如今见了这些干粮,腹中馋虫也搅动起来。
他掰开一块干粮递给庄思宜:“你也吃点儿?”
庄思宜摇摇头,“我都吃过了。”
程岩便不再劝,将竹哨交给庄思宜,自己默默啃起干粮。
或长或短的哨声响起,程岩坐在一堆沙袋上,望着水天相接处散开的阴云,仿佛冷锋斩过,割开了苍穹与长河。
风来时,挟裹着丝丝细雨,衬着这样的天景,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思宜。”程岩突然开口:“你上次说建水库的事……”
“嗯?”
“我想帮你实现它。”
庄思宜一怔,起初不明白程岩怎么突然提起这件事,但转念一想,对方多半是面对此情此景,有感而发。
但不论如何,他说的话,程岩都记得。
庄思宜手指微动,最终掩人耳目地贴上程岩后颈,亲密地捏了捏,小声道:“谢谢。”
程岩仰头一笑,他并非被庄思宜说服,而是被晋堰水库的利在千秋说服,即便如此,他的坚持也不会变。
尽管后人也不能完全除去兴建水库的弊端,但千百年的智慧累积,又岂非今人可比的?宅男对此虽不甚了解,但一些零散的记忆已给了程岩指引,至少他会尽力避免前生修建水库时导致的种种悲剧,以及那一场可怕的灾难。
他想,正如庄思宜所说——不求两全其美,但求一个恰到好处。
等到夜色渐深,水库附近早已燃满灯火,照得宝船清晰如白日。
程岩抹了把额上的水珠,分不清是雨是汗,忽然间,岸上传来哨鸣。他虚眼一瞧,就见远方灯火下,方真荣比了个手势,意思是沙土已填够了。
船上的府兵们也听见了来自远方的哨声,他们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兴奋的呼声,连同岸上其它人,宛如龙吼。
这时,只见程岩躬身一拜:“辛苦诸位了。”
府兵们连连摆手,他们看在眼中,这位程知府的辛苦并不比他们少,其实对方身居高位,明明可以和俞知府一样站在岸上发号施令冷眼旁边,却甘愿冒险,和他们同心合力,安危与共。
待程岩又说了几句感谢的话,便示意府兵们下船。
所有府兵们却并不着急走,而是自发地退到两边,留出一条道让程岩先行。
岸上的俞知府瞧见这一幕,心头又酸又恨,怎么这群府兵好赖不分,还感谢上折腾他们的罪魁祸首了?算了,只要再过三两日,他们就该明白是谁害得他们白白劳累!
俞知府撇了撇嘴,正想开嘲讽,忽感觉脚下轻晃,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就见一旁的方真荣面无人色,大喊道:“不好!快趴下!“
俞知府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到东面的山坡上,大块山土伴随碎石滚滚急速而下,仿佛山崩一般。
“轰隆——”
巨响之下,山土落入水中,掀起丈高的狂浪,瞬间将宝船吞没!
“小心——”
“程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