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肚子火气的陆铭哪听得进陆长根这般说,当即将肩膀上扛着的抓钩在地上墩了一下。指着陆长根与陆杨氏骂道:“出了五服咋了?出了五服我就不能说道两句了?!你们别以为我不知道,政安去下定就是你们两口子跟这去的。家里又不是揭不开锅了,哪能就找个男人过日子的?说出去就不怕别人耻笑?”
陆杨氏自打陆铭一开腔,心里就明白他要说什么了。陆杨氏也晓得,自打他家男人当了这个村长后,这个同族的四哥表面上没什么,但心里却有些吃味儿的。
加上这两年陆长根村长当得也还算称职,在村儿里越发受人尊敬,陆铭就越发的看他家不顺眼了。连带着同他家走的比较近的陆政安,也是打心眼儿里看不上。
陆杨氏虽然是个好性儿的,但她的好性儿也是分场合和看对谁。眼下陆铭胡搅蛮缠不论理,那陆杨氏也不想再同他客气,立在一旁冷笑一声对陆铭说道:“四哥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政安下定确实是我们两口子去的。再说了,人家老爷子对我们家有恩,政安请我们两口子帮他撑门面,我们总不能将人撵出去吧?那我们成了什么?恩将仇报?”
陆铭看陆杨氏又在一旁插话,立时驳道:“男人家说话,女人插什么嘴?有你什么说话的份儿?”
闻言,陆杨氏拄着抓钩的把手,笑着对陆铭说道:“那可真是对不住了,四哥。今儿这事儿我还就插嘴了,你问问他陆长根敢说一个‘不’字不?”
陆长根跟陆杨氏结发夫妻几十年,哪里不能对方的意思。知道陆铭难缠,陆杨氏这般也是为了自己解围,陆长根干脆顺势把头一缩,一声都不吭。
见陆长根竟然真的一个字都不说,陆铭顿时气结。哆嗦着手指着陆长根夫妇,说道:“行,你们行,你们现在是村长,了不起。”
说罢,陆铭便气杠杠的提着抓钩回家去了。
陆杨氏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撇了撇嘴。“啥事儿都想插一手,可真把自己当盘儿菜了!人家找什么人过日子都要管,简直是吃饱了撑的。”
村儿里发生的事,山上的陆政安自然不知。
带着宋家一家三口回到家里,陆政安安置他们在堂屋休息,自己这才去了里屋换了套干净的衣裳。
“这几天地里活儿忙,家里有些乱糟糟的,还请伯父伯母担待一下。”
陆家就陆政安独身一人,家里家外能收拾成这样已然是不容易了。而且最近是农忙季,忙起来饭都吃不上,哪里还能顾得了这么多。
“也没有多乱,再说了都是自己人,没那么讲究。今儿你也好好歇歇,想吃什么,等下我给你做。”
宋兰氏看着陆政安心里不禁感叹,怪道人家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没有父母在背后帮衬着,日子过得着实艰难。
“让淮书把你手上的血泡挑了吧,把里面的血放出来,上点儿药两三天就能好了。地里的活儿虽然着急,可身体也不能不顾。”
听着两位长辈的关切声,陆政安点了点头。“谢谢伯父伯母,等下让淮书帮我处理一下。”
说完,陆政安想起家里水缸里的水好像已经见底了。便开口说道:“淮书你先陪着伯父伯母先在屋里凉快一下,我去打两梢水回来,省的等下做晌午饭的时候打急慌。”
见宋希仁和宋兰氏点头,陆政安拿了竖在屋檐下的扁担和水桶往外走去。
而宋淮书看到陆政安往外走的背影,抬眸觑了一眼自家双亲的表情,起身说道:“我也过去看看。”说罢,也不等两人反应,便疾步追了上去。
见状,宋希仁忍不住幽幽叹了口气,说道:“哎,孩子大了不中留啊。”
……
陆政安家吃的水一直都是山后流出来的山泉水。虽比他上次洗澡的那个水潭远上一些,但胜在人少,自家吃起来也更放心一些。
陆政安刚挑着水桶踏出门,便听到背后突然传出一阵脚步声。转过头看去,果不其然正是宋淮书跟了出来。
见他一路疾走,陆政安索性停下了脚步等他。在他即将走到跟前的时候,伸出手牵住了宋淮书的手腕。
“先前不是跟你说了么,这几日家里忙,让你别往这边跑了。你可倒好,自己来也就罢了,也累的伯父伯母跟着折腾。”
听着陆政安的责备声,宋淮书难得回嘴。“幸好我来了,要不然我还不知道你手伤的这么严重……”
宋淮书一边说,一边将陆政安握着他手腕的那只手翻转过来。看着红肿的掌心,饶是先前已经看过一次,仍是一阵心疼。
“政安,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听到宋淮书的话,陆政安不禁有些疑惑,停下脚步看向宋淮书,奇怪的问道:“自私?为什么说你自己自私?”
闻言,宋淮书抬头看了陆政安一眼,说道:“我们订完亲就该结契的,但是我却私心想要等到明年开春之后再结契。如果我们早一些结契的话,你也不会像现在这么辛苦了。”
见宋淮书一脸自责,陆政安心疼之余,又觉得有些好笑。抬头摸了摸他的发顶,宽慰道:“你这小脑袋瓜里整天胡思乱想些什么,那我们没下定之前也一直都是我一个人,这么多年不是一直都这样过的么?我辛苦也不是你造成的,你不用有什么心里负担。”
说完,陆政安重新拉住宋淮书的手继续迈步往前走,“你若真觉得我辛苦,你有空的时候多来陪我说说话,顺便做些好吃的给我就行。”
陆政安本来只是顺口说一下,然而宋淮书却当了真。一脸郑重的点了点头,说道:“嗯,只要我有空就过来。如果……”说到这里,宋淮书停顿了一下,握着陆政安的手也下意识的收紧。待给自己鼓足勇气之后,这才继续说道:“如果你愿意的话,结契的日子提前一些也是可以的。”
宋淮书此言一出,陆政安似是被人施了定身咒一般,立时停住脚步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宋淮书,整个人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
原本就有些紧张的宋淮书见陆政安突然停下脚步,忙侧过头去看他的脸色。但此时的陆政安脸上却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眼睛死死盯住宋淮书,似乎在确认什么。
“淮书,你知不知道你说这话我会当真的?”
宋淮书没想到陆政安会这么说,愣怔了一下便认真的点了下头。
“我,我知道。起初我是想要明年春天是再结契的,但是,我不想看到你一个人这么辛苦。虽然现在我能做的不多,但是起码饮食起居这些琐事,我还是可以做的。地里那些活计,我也可以跟着你从头学起,只要你愿意教我。”
在早上宋淮书接过陆政安装饭食的包袱后,脑子里便在思考这个问题。先前他不想那么早结契除了父母的原因之外,还有他还没有做好两个人一起生活的准备。
然而,当他摸到陆政安包袱里那两个又冷又硬,甚至已经被风吹的都有些开裂的馍馍后,他原本的想法便突然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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