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远。”
詹池看了眼林言,愣了一下,难道这是……
下一刻他就看见平日里冷冷淡淡的知州大人眼神变了,连说话的声音都带上了温度。
“怎么过来了,那边都忙完了么?”
林言点头,“暂时不需要我,我就来你这边瞧瞧。”
糯糯本来在束宁怀里,现在正迫不及待地朝章墨远张开双臂。
“爹爹啊。”
詹池心下明了,然后看向林言的眼神便带上了几分敬畏。
毕竟章墨远总说,他夫人才是围海造田真正的指挥,这话都写进邸报里去了。
林言冲他笑笑,詹池赶紧回了一揖。
“大人,我先去前头瞧瞧。”
“嗯。”
糯糯从小荷包里摸出一颗八仙果粒,“爹爹,张嘴啊。”
章墨远很配合地张了张嘴,让他喂了进去。
林言就顺便把之前糯糯喂果粒的事告诉了章墨远。
章墨远笑了,“以后爹爹的份都交给糯糯吧,爹爹就不吃了。”
糯糯高兴地点头,“阿爹也不吃,宁宁也不吃,都给糯糯吃。”
林言吐槽他,“其实就是你自己想吃吧。”
糯糯嘿嘿一笑。
“墨远,这边还顺利么?”
章墨远点头,“顺利,这边的地形比我们先前要便利些,百姓的积极性也更高,没太大问题。”
林言嗯了一声,正要说什么就被人打断,来人似乎有些犹豫。
“大人,您的信,从盐海县来的。”
章墨远之前说过只要盐海县的消息都要第一时间报上来,所以这人才冒着打扰大人和夫人说话的危险凑上来。
章墨远接过信,“退下吧。”
“是。”
林言凑过去看了一眼,认出这是林大哥的字迹,疑惑道:“这回信怎么寄了这么久?”
章墨远把信展开,表情慢慢变得严肃起来。
“大哥说什么了?”
“大哥说,金县令命令大家全力种植海稻米,为了拓宽种地范围,还把先前的捍海堰拆了大半。”
林言赶紧把信接过来看了一眼。
信的开头林大哥就交代了这次为何寄的这么慢,原来信使把信放在了溪首街的铺子里,但林大哥他们那会儿已经被金县令赶回家去忙活田的事了。
晚了半个月才见到这封信。
林言皱眉,“之前的捍海堰都是经过慎重思考才划定的,现在金县令这么做,万一把出海口给堵了会引起水患的。”
当初林言和章墨远做的时候是严格把控着度的,不管是位置还是范围都控制的很好,只要一直在这个范围内活动,基本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但现在这样可就不好说了。
章墨远捏了捏林言的手,安慰道:“先别太担心,我马上修书一封送去省城,请知州出面。”
林言点头,“那你快去。”
他和章墨远暂时都走不开,只能这样了。
林言想了想,对束宁说:“束宁,你会写字吧?”
束宁点头,“会。”
“好,那你替我写一封信。”
“是。”
林言这封信是寄回家的,信里他让林阿爹他们尽快来袁州。
想了想他又道:“不对,阿爹他们一定舍不下那几块田,毕竟还有两个月就能收了。束宁,你替我加一句,等收完稻米后尽量都抛出去,不要留在家里。”
若真遇上水患,这些稻米留在家里也是泡水。
而且即便后面没有水患,林家人也可以拿钱去米铺里买米吃,林言和米铺掌柜有过约定,林家人去买米给最低价。
“等处理完稻米就尽快来袁州吧。”
束宁写的很快,没一会儿就写好了,林言看过没问题就交给了章墨远的人。
章墨远连着写了两封信,一封给胶州知州,一封送去京城,给皇帝。
“别太担心,兴许情况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糟。”
林言点头,只能这么希望了。
*
接下来的一个月,林言一边忙着收集卵的事,一边等待家里的信。
这回林大哥大概知道他们会回信,所以回信按时到了。
林言这才放了点心。
章墨远那边知州的信也到了,京城那边还要一阵子。
“知州怎么说?”
章墨远放下信,“他说会过去看一眼,但是金德庸先前和他报备过,贸然提出反对也不合适,所以他的意思是以劝导为主。”
林言无奈道:“劝导能有用就怪了,那个金县令摆明了就是个只看重利益的人,要不然当初也不会和柳家勾结在一起了。”
章墨远拉着林言在自己身边坐下,安慰他,“这事咱们急不来,不过你已经和阿爹他们说过,等消息传开,大家应该都会有所防备。”
林言点头,“希望是我多虑了。”
章墨远笑笑,“再等等京城那边的消息吧,陛下不是不顾百姓死活的人。”
“好。”
然而京城的消息却一直没来,刚开始可能是没寄到,但又过了一个月却还是没有回音。
章墨远心里大概有数了。
算算时间,京城里这会儿正斗得凶呢,这封信多半已经到了严文华的手里。
好在章墨远留了个心眼,信寄出去的第二日他就又写了一封。
给蒋天纵。
应该过阵子就有回音了。
而此时的京城。
蒋天纵收到章墨远的信已经快半个月了,但也不知道是不是严宰相故意针对他,他平日里从未和燕俊喆近距离接触过。
燕俊喆那边有什么事去的都是别人。
蒋天纵几次鼓起勇气要求面圣都被严宰相的人挡了回来。
实在没办法了,蒋天纵只能趁着天黑,躲进了宫里运送夜香的木桶里。
“章墨远,这回我可是为你牺牲大了。”
虽然是干净的桶,但里头气味还是很大,蒋天纵捏着鼻子,险些把自己憋死。
出来的时候满身都是那股难闻的味道。
但蒋天纵也顾不上了,他赶紧摸着黑找到燕俊喆的寝殿。
说实话,他心里还是很害怕,但章墨远保证说他不会有事。
姑且信他这一回。
蒋天纵深吸了一口气,下一刻就被自己身上的味道熏了一个跟头。
他按照章墨远教他的路径,找到一个小窗子,然后抬手轻轻敲了三下。
“什么人?”
蒋天纵瞪大了眼睛,居然真是陛下的声音。
章墨远你怎么回事,你哪里知道的这些?
燕俊喆走过来把窗子推开,他平日里只要一有心事就会躲在这里想法子,知道的人很少。
“谁在外头?”
蒋天纵缓缓冒出一个头,“微臣参见陛下。”
燕俊喆皱眉,“哪来的臭东西?”
蒋天纵:“……”
他忍辱负重地把手里的信递上去,“陛下,这是袁州知州托微臣送来的信,十分紧急。”
燕俊喆仔细看了眼蒋天纵,冷道:“你叫什么名字,谁告诉你朕在这儿?”
蒋天纵立刻跪下,“陛下恕罪,微臣名叫蒋天纵,是翰林院庶吉士。这几日都见不着您,微臣只能出此下策,微臣是,是跟着粪车进来的。”
燕俊喆手里的信立刻掉在了地上。
蒋天纵赶紧给他捡起来,再次双手呈上去。
燕俊喆再三做了心理建设,才把信接过来,他打开快速扫了一眼,然后迅速把信丢到了蒋天纵怀里。
“你站远一些。”
蒋天纵委屈地退了一步。
“再远一些。”
蒋天纵又退。
“再……”
“陛下,再远微臣就得喊了。”
燕俊喆白了他一眼,“这事朕会处理,你自己去领罚。”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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