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约驸马(13)
天佑二十一年,江南水患严重,太子请缨率领将士,奋勇抗洪、建堤造桥,最终消除了水患。
天佑二十三年,西北旱灾严重,太子率领将士,凿道引水、开垦河流,最后解除了旱灾。
萧国百姓自发筹款,在民间为太子雕了个塑像。萧冠闻之恼怒异常,深知太子的风头太过强盛,必须要采取措施压制。
皇帝生了忌惮之心后,明里暗里以各种理由削除太子势力,贬黜太子身边的重臣。因此,萧湛渐渐式微。
如今的萧湛不似当年风光,不过萧洋觉得他毕竟是嫡子,自个父皇看在皇后的面子上,一时半刻也不会动他的太子之位,能做的只是冷落他以及削弱他的势力。
哪知,这废除太子之事来得这么突然?看来,萧淙是迫不及待想要入主东宫了。
端王萧洋和昭王萧淙一样,对储君之位觊觎已久。然而他目前却不希望看到萧湛被废除,原因无他,萧洋正盼着两位皇兄相互争斗,最好斗个你死我活。等两方元气大伤时,他好粉墨登场。
六公主下嫁给镇远候世子,无疑给式微的太子找了一座大靠山,这让本来占有优势的萧淙很有压力。以昭王的性子,他绝对不会甘于被太子碾压,势必会绞尽脑汁想办法来和萧湛斗。
届时,昭王斗太子,镇远候斗骠骑将军,可想而知两方阵容该斗得有多精彩,有多激烈。
如今镇远候还没班师回朝,太子就被废除,萧洋打的如意算盘落空了。
萧湛身涉巫蛊之案,被复立太子的机会少之又少。四皇子萧涟老实本分,不怎么讨萧帝欢心,也绝不是继承太子的人选。那么太子人选,只会在他和萧淙之间产生。
眼下太子之位空悬,萧淙一定会把他当成头号对手。萧洋越沉思心头越拔凉,他拿什么和萧淙斗?
萧湛再怎么式弱,他好歹是嫡出,背后仍有李朝臣等几个重臣支持,还有个母仪天下的母亲维护。
即使这样,萧湛还是被萧淙搬倒了。现在更别说他一个庶出的皇五子,鲜有大臣支持,母妃又离世多年,萧洋连和萧淙争斗的十分之一筹码都拿不出来。
局势的轰然转变,让萧洋有些措手不及。
端王是诸皇子中最年少的一位,可他也是最聪明、最冷静的一个。努力分析思考了形势后,鹰目骤然一亮。
*
薄暮时分,夕阳渐渐落下山头,余晖将马车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车夫“吁”了一声,收好缰线,马车终于停在镇远候府前。
三人下马车,来到正厅。这时刚好是饭点时间,用过餐后,顾云璟领着萧湛兄妹走向一间竹园雅舍。
雅舍座落在候府最清静偏幽处,周围被竹子环绕着,是顾云璟平时钻研学问的地方。候府虽设有书房,可比起这竹间雅舍来说,还是过于嘈杂热闹了些,比如说话唠陶策隔三差五就会来打扰她一番。
顾云璟最不喜欢作学问时,被人打扰。因此,让下人在竹园间建造了一间屋子,这便是雅舍的由来。
采月和顾忠各提着灯笼,走在最前面,顾云璟三人紧随其后。刚踏入竹园,一阵竹叶的清香扑鼻而来,让人闻之心神宁静。尤其是对于萧湛这种久居皇宫深院的皇子来说,竹林给他带来的静心宁神效果尤佳。
这就是,顾云璟会带他来雅舍交谈的原因。
四下寂静无声,只有风吹竹林的声音。
“真没想到,镇远候府还有这般好地方。”萧湛感叹道,“一种幽深宁静之感荡涤全身,如同身处在深山古刹间。”
“殿下谬赞了。”顾云璟笑道,“一个竹园,一间简陋的小屋,如何能与古刹相提并论?”
“本王说的是实话,”萧湛看向萧慕雪,“雪儿妹妹,这里的意境可是丝毫不逊于你的幽雪阁。看来,驸马志趣倒和你相投。如此也算是佳偶天成。”
“来年,生个大胖小子,一家人居住此间,听风望月、倚竹吹笛,多幸福惬意啊。雪儿妹妹你说是不是?”萧湛对皇家间的尔虞我诈也是深为厌恶,可没办法,他身为嫡系皇子肩上有厚重的担子,万不可因贪图惬意而选择避世。
萧慕雪一时词窘,真的不知该如何接萧湛的话,只好保持沉默态度。这时还是顾云璟打了圆场,失声笑道:“殿下是皇子,传承血脉的责任可比公主重得多,殿下应当多加把油才是。”
小调侃一番,几人不知不觉便走到雅舍前。推门而入,呈现眼前的是一堆堆整齐的书,一幅幅挂在墙上的字画。笔墨纸砚均井然有序搁在桌上,几枝残梅斜插在瓶中。
点起灯火,燃着檀香,烧了火炉,顾云璟三人靠着火炉就座,顾忠和采月则忙着烹茶。
“母后说驸马性情高雅,今天一见果然是真。”萧湛笑道,他不知不觉心情放松了许多。想起在天牢时,顾云璟说的
话,他问道:“驸马曾言,教我讨回公道这话是何意?”
顾云璟反复搓着手掌,手心手背都往火上罩了一遍后,淡淡一笑:“莫急,我想同殿下切磋下棋术,不知可否赏脸?”
说实话,萧湛并没有闲情逸致下棋,他的心思依旧放在巫蛊之案上。他来候府并不是为了下棋,只想知道顾云璟话中之意。因为他隐隐觉得,顾云璟似乎知道案件的许多内幕。
顾云璟看了看萧湛的表情,说道:“许多道理,殿下看了棋局后,相信不用我多费口舌,你自然就懂了。”
萧湛心下思忖了会,说道:“好。”
顾云璟起身,从书架最顶处拿了一副象棋下来,摆在火炉旁的塌前,坐了个请的动作后,轻声道:“殿下来摆子吧。”
“下象棋么?”萧湛不解问道,眉间有疑惑之情。也难怪他疑惑,因为亲朋好友聚在一起,一般下得都是围棋。
说来这事还有个历史渊源。围棋子分黑白,棋盘为方,子又呈椭圆形,有“天圆地方”之意。因此当时萧国人普遍认为,下围棋犹如参悟天地、仰观宇宙,围棋颇受文人墨客喜欢。
而象棋各子均按照不同等级排列,有明显的阶级区别。再者,象棋横冲直撞,杀伐之气太重,落子不像围棋这般温和平静。所以,下象棋不是棋手间的首选。
顾云璟轻笑不语,前世萧慕雪的祖父是个象棋爱好者,在他的熏陶下,萧慕雪也是把下象棋的好手。她记得祖父说过,“围棋适合养生者玩耍,纵横商场的人就该下象棋,各子间的阶级分明和竞争残酷能教会商人很多道理。”
萧慕雪眼眸中透露出了智慧的光芒,沉眸道:“象棋间的阶级斗争就好比如今朝中的局势。皇兄该多了解些象棋中的技巧,比如说何时要有杀伐之气,何时要学会隐藏锋芒,伺机徐徐图之,直至将敌方的军。”
“说来这是一盘象棋,其实何尝不是一盘江山棋呢?”
萧湛愣住了,抬眸深深望着萧慕雪,一语惊醒梦中人,对方寥寥数语竟然借象棋道出了眼下自己身处的形势。
萧湛同时心里一惊,以他对自己妹妹的了解,她一心扑在深谙琴棋书画上,从来不过问朝中形势,如何能看透这番道理。
望着萧慕雪那双饱含智慧的双眼,萧湛觉得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一种说不出的味道萦绕心头。
“公主果然见识过人。”顾云璟云淡风轻道,她不像萧湛这般吃惊,洞房花烛夜她就明白萧慕雪绝非一个等闲女子,她虽性格有些冷淡,可明事理有见识,巾帼不让须眉。
还有一方面原因是,顾云璟在成亲之前,没和萧慕雪接触过,并不知道以前的六公主和眼前的六公主之间有什么区别。
转眼间,顾云璟已经摆好子了,她对萧湛微微笑道:“时辰已过大半,殿下还不摆子?”
萧湛缓过神来,在棋谱上按放棋子。
楚河汉界,泾渭分明。一盘关于朝中局势的厮杀就此开始!
透过一个个木制棋子,仿佛看到了刀光剑影、角声争鸣的战场,又仿佛看到了风声鹤唳、明争暗斗的朝中局势。
☆、棋语
顾云璟所执的是黑子,萧湛所执的是红子。出于礼让,顾云璟让对方先行棋子,萧湛微微斟酌下后便落子了。
棋随心下,此言诚然。看对方棋子的走向,便大致能猜测出他的内心想法及性格。萧湛的棋术和他的性格一样,太过锋芒毕露。顾云璟看着来势汹汹的红子,摇头轻笑。
双方各走了十步棋,萧湛的劣势便已显现出来。他一味追求进攻,想尽可能表现自己的能力,却疏忽防守,导致一时间损兵折将。
顾云璟的两匹黑马闯入红子阵营中,轻而易举便将了红子的军。萧湛刚反应过来,就已经落败了。
他看着两匹黑马,又气又恼,他之前根本没把这两匹被碍眼了马脚、躲在角落里的黑马放在眼里,没想到最终反被这二子将了军。
顾云璟淡淡道:“殿下输了。”
萧湛毕竟是皇子,傲气还是有些的,见自己阵营下的红子输得这般难看,很是不甘心。他皱眉道:“重来一盘,本王刚才疏忽了!这次定然杀你个片甲不留!”
“棋输了,可以重来。江山输了,还可以重来么?”顾云璟拿起棋子在掌中轻轻摩挲着,垂眸道,“帝王家的人为了争夺皇位,明争暗斗、杀伐不断,哪怕走错一步棋,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惨境。所谓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她凝眸看着萧湛,肃然道:“殿下如果不想身陷惨境,落子之前务必要三思再三思。你下的不仅仅是棋,而是江山社稷!”
少年温润绵长的声音,如同黄钟大吕般震撼着萧湛的内心,他暗暗为自己刚才说的话感到羞愧。萧湛怍然道:“驸马所言甚是,是本王考虑不周。”
顾云璟边收拾桌上的棋子,边一本正经问道:“殿下可知你的棋输在哪里?”
萧湛不假思索道:“我低估了你两匹黑马的能力,以为它们被碍住马脚,被困在角落里,便没有战斗力。万万没想到,最后被它们反将一军。”
顾云璟笑道:“不错,这两匹黑马虽然被困角落中,可它们一直在寻找和等待机会。它们被碍住马脚只是一时的,你的子一走就给他们腾出了马脚。”
“现在殿下的局势就好比黑马,陛下废除你的太子之位,如同黑马的马脚受阻。”少年沉吟片刻,缓缓道,“可这并没有关系,最后黑马还不是一样夺帅了?”
萧湛听出了顾云璟的话外之意,黯然的双眸忽生亮意:“驸马是让我效仿棋中的黑马?韬光养晦,等待时机?”
“正是。”顾云璟抬手作揖道,“目前朝中的局势严峻,诸皇子中论势力昭王最大,可论聪慧当属端王。眼下殿下被废,太子的人选最有可能是在他们当中产生。太子之位只有一个,争的人有两个,殿下何不隔岸观火斗?”